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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殺豬過年散文

散文1.56W

小時候,記得有一年,母親在春天裏就對我們說:“過些天咱家也買個小豬喂,你們放學後要多給豬砍點菜,把豬養大,過年時咱家也宰頭豬。”

憶殺豬過年散文

我們聽了都手舞足蹈,高興勁就甭提了,我想到了有肥肉吃,也想到自己那時會有一個豬尿脬的“燈籠”提着玩了,能不高興?我們就盼着過下一個年了。

爲了這一天到來,我和哥哥在這一年裏都是很賣力地去砍豬草,期盼着過年時家裏真的能殺頭豬。那時,在鄉下喂大頭豬不容易,糧食少,沒有富裕的糧食讓豬吃,有時到年前了,還沒有長成個,瘦骨嶙峋,就捨不得殺了,待開春後再催催肥也就賣到城裏的供銷社了。

我不記得以前我們養過豬,只是母親每年都養十幾只雞,偶有的年月養過羊,是一隻山羊,每天的早上,我都把羊牽出去,拴在村外的墳地裏,養豬這還是頭一遭。那天,母親趕了一趟集,來回走了十幾裏地,用筐揹回來了一隻小黑豬,這豬骨架子小,豬拱子短,短小肥實,而且是個公豬,母親說:“這樣的豬,雖然不會長得太大,但好養,不饞,公的譙得時候也簡單,就反覆地叮囑我們要好生伺候它,不能讓它餓着,過年時咱就殺了吃肉。”

鄉親們也過來看看瞧瞧,都說母親會買,懂眼。爲此,母親也挺開心的,就又向鄉親們述說這種豬的好處,我不知道母親從哪裏學到的,便問道:“媽!你咋知道的?”母親就說:“跟你老姥姥學的。”

這年,我和哥哥從沒着閒,儘量地多打豬草,放學後就背上筐到地裏去。春天,萬物復甦,小草小花的就開始了活躍,撒着歡地往外鑽,一會兒一個姿勢,一天一個模樣,蔥綠嬌嫩,可着勁地往上生長,到處都是青菜,不愁打不到野菜,春天裏的野菜有:圓葫蘆苗、苦苦菜、燕子尾和老倌筋等,我家的養的豬最愛吃圓葫蘆苗了,這種野菜鮮嫩多汁。

伏天,爲了冬天的豬也有吃食,就多砍一些在太陽底下曬,曬乾了最能出數的就是一種叫醋醋柳的野菜,這種菜吃起來酸溜溜地,而且大地裏長得遍地都是,曬乾後,趁中午還沒有返潮,就和母親一道去推碾子,把乾菜推成面子,儲存起來,到冬天給豬做主食。

其實,要想豬上膘快,就要喂糧食,光喝泔水和野菜長得太慢了,雖然我家的豬天天有吃喝,可就是不見肥,看着可憐、着急,母親也怕答應孩子們過年時宰豬的承諾不能實現,就去集上揹回來半口袋麩子,摻着喂。

這年,村子裏種的豆子棵上生了無數的豆蟲,把豆葉吃的精光,個個肥壯,(據說現代有的地方的飯店裏有專門的這道菜),隊上組織社員去拿蟲子,不知是誰先把蟲子帶回家餵了豬,這豬還是挺愛吃的,於是,全村的孩子們放了學就端着個洗臉盆到地裏去捉蟲子,母親一見這是個好法子,自然不會拖後,便把我們趕到了地裏,捉回來後倒進豬槽子裏,只見蟲子亂爬,不見豬下嘴吃,一陣亂拱後,就吱吱地叫着,擡頭向你要食吃,母親一見就有些着急,不甘心白白地浪費了這樣的機會,最後說:“不吃就餓着!不信你就不吃這好玩意!”

豬被餓了一整天,第二天中午,我又捉了滿滿一臉盆,倒給它,全家人都在豬圈旁看着,一開始這豬還是拿捏着,大概也是膽小,就是不下嘴,沒過多長時間,許是被餓壞了,飢不擇食,面對着亂爬的蟲子,開始時小心翼翼地叼起一個慢慢地咬了下去,沒多時就口連着口地吃了起來,母親和我都笑了,看得出來,母親也爲自己的這個主意而欣慰。

這樣一來,我就天天到豆子地裏去捉蟲子,天熱,加上豆子長得已沒過了自己的身高,每天渾身上下被豆葉子劃得都是血印子,爲了自己過年能吃上多多地肉,也爲了自己能有一個豬尿脬的燈籠提着,我沒有偷懶的理由。

只是有一天,我家的豬差一點就丟了。

那天下午,下起了大雨,暴雨夾雜着電閃,還不斷地有炸雷,我們在學校裏上課,母親被雨截在了地裏,家裏沒人,這雨就把豬圈沖塌了。雨稍微小了後,母親冒着細雨,蹚着雨水急急地往回趕,因惦記着圈裏的豬,趕得匆忙,全身都是泥水了,趕到家後先奔豬圈而去,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豬不見了,母親看倒塌的豬圈,急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眼淚也出來了,忙轉身去找,院子不大,沒有豬的隱身之處,就來到了街上,母親像是瘋了一樣,嘴裏不聽地叫着豬,見人就問,見院子就進,找了大半個村子也沒有找到,我們放學後加入到尋找的行列,天越來越黑了,我們只得先回家,母親坐在小凳子上難過地掉着淚,也沒有心思做飯,屋裏的小油燈顯得無精打采,誰也不說話,只有抽抽搭搭地哭泣聲。

後來,母親又一下子站了起來,嘟囔道:“不行!不能就這樣白白地丟了!”隨後囑託我們帶上一塊乾巴餑餑,分頭去找,必須把豬找回來,說完,母親拿上一根棍子就出了門。

我們又找了大半夜,問過了所有見到的人,都說沒有看到。我們的希望徹底被打碎了,回到家後,我們已是飢餓難耐,也灰心了,說不定自己家的豬讓人給圈去了。

還好,第二天早上,村子北頭劉家大叔就趕了過來,說是他家房後頭種的蓖麻裏面有頭豬,母親聽後一拍自己的大腿,長出一口氣,那眼淚又淌了出來,也沒有感謝人家,立時就往外走。

豬找了回來,母親又恢復了以往的堅強和好勝,親自推土、和泥,用兩天時間就把豬圈壘了起來。

立冬時,村子上種的白菜起了,就去拾爛菜葉子;紅薯收了,就捋一些葉子回來,像蘿蔔纓子啥的摻上一些糠,熬成食餵豬,進入冬天后餵豬的食物要好點了,多加了麩子,爲的是抓緊催肥,那時養豬唯恐不肥,都愛吃肥肉,和現在已是大不同了。

我家的豬,到年底總算是可以湊合着宰了。

那時過年,可不像是說的那樣:家家宰豬過大年,過年宰頭豬的人家不是太多,但是,到集上割肉過年是必不可少的。俗話說,誰家過年不吃頓餃子,平日裏無論多麼地會過,到年了,那可是不能含糊的,這是百姓最重要的節日。

百姓講:小寒大寒殺豬過年。一過大寒,村上每年都有人組織統一地爲鄉親們殺豬,當然也不白殺,殺一頭豬收一塊錢,豬的鬃毛歸他們,臘月二十三這天,村子裏早早地就有了豬的嘶叫聲,要殺豬的人家把豬捆好送到一個空場上,這裏已支起了口大鍋,輪到了誰,誰就抱過些柴禾來,把水燒開,排隊等着。

這天,我和母親起的格外地早,組織人把豬送過去,我端着一個菜盆子早早地就到了現場,這裏圍着許多的人,大都是看熱鬧的。我在乎的是那個豬尿泡,那時,宰豬的人把豬開膛破肚後,先不幹別的,專門找到它,趁着熱乎勁,把裏面的尿水倒去,趕忙把它吹起來,還不時地在案板上邊吹邊揉搓着,爲的是儘量地把豬尿脬吹大,綁上後就交給主家的孩子,這時的'孩子比得到一塊糖吃還要高興,立時就提着、撒着歡兒滿世界亂跑,就如同現在的孩子提着個“燈籠”。

這個“燈籠”讓孩子們愛不釋手,走到哪裏提到那裏,其實你只要看到誰家的孩子提個豬尿泡,就知道這家今年宰豬了。

我對這“燈籠”也是喜歡至極,同時又是向村裏人的一種宣示,心裏確實是挺美的。中午過後,輪到宰我家的豬,捅豬,梃豬、吹豬、刮毛、開膛、倒騰內臟、卸四肢,我都是不錯眼珠地看着,當人家把吹大的豬尿泡交給我時,我笑得都沒了眼睛。

我端着豬血,提着我的“燈籠”回到的家。母親把豬肉弄到家後,立時就開始分肉,把豬肉中最好的五花肉拉出一大條,說道:“給你舅送過去!”

提着我的豬尿脬就去了,回來後母親又讓我送出去了不少。母親看着我有些不情願,就說:“這是風俗,都這樣的,有了好的吃喝,自個不能全佔了去,孩子!記着,要學會和別人分享。”

記得那年,我家送出了有四分之一多的豬肉,母親依然地笑吟吟,嘴裏哼着小曲,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母親這樣地高興,一年的努力沒有白費,母親爭強好勝的性格得到了極大滿足,對過這個年充滿了愜意。

我們鬧着要吃肉,這晚,母親便大方地給我們燉了一鍋肉,好飯不怕晚,吃上的時候都已經很晚了。

說起這宰豬,順便說幾句,豬的胰島素,母親也捨不得扔掉,把其砸實,弄成圓形,用來做肥皂洗手,我最不願用這了,洗出手來一股子腥味。那時鄉下肥皂不多,都管肥皂都叫胰子,因爲宰了豬,好長一段時間,我們家就用這腥乎乎的豬胰子洗手。

時光荏苒,好的日子過得格外地快,現在母親老了,快八十了,而且離開鄉下也幾十年了,每當母親說起在鄉下的那段時間,她老人家都是興致十足。

有一天,我在街上看到,由於母親年輕時的勞累,自己的腳趾關節都變了形,提着一個裝滿鮮菜的袋子,一瘸一拐地走着,我的眼睛潮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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