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植樹隨筆

父親一生不抽菸、不喝酒，也不打牌，唯一的愛好就是像一棵莊稼，長在故鄉肥沃的黃土地上。從我記事時起，我們家的責任田就是在村裏數一數二的。父親用這些地裏打出的糧食換成錢，把我們兄弟四個養大成人。

羊年春節，我們都趕回去過年，一屋子的歡聲笑語盪漾在父親臉上。年逾古稀父親說：“都回來了，好啊，好啊！”這時，侄子提出打牌，當時都在忙着包餃子，人不夠，就想讓父親湊人數。父親笑着搖搖頭說：“我不會，你們玩吧。”我打趣道：“你爺爺只會種地，不會別的。”誰知，父親一聽認真起來，嚴肅地說：“誰說的？我也有業餘愛好的……”沒等父親說完。母親搶着說：“是啊，老頭子最大的愛好就是種樹。”

一語激起千層浪。母親話音剛落，大家就熱烈議論起來，都說，這麼重要的事怎麼忘了？

的確，父親愛種樹是出了名的，房前屋後不說，就連地邊都種上楊樹。

聯產承包那年，生產隊的土地要全部承包給各家各戶，當時，每戶的代表都集中到大街上，抽籤決定誰的地在哪裏。結果，一番忙活後，父親抽到了一號。也就是，靠近河邊的第一戶。別人都說，老李這次虧了。有人問爲什麼，他們說，靠近河邊的地，一到雨季就會潰壩，本來就是小河，邊上一沖塌，連莊稼都被衝到河裏。等雨季過去，整塊地的邊緣被衝的`狗牙一樣參差不齊，不僅損失了莊稼，還要費力修補那些沖壞的地方，以免澆地時，水都跑到河裏去。

說這話的人是一個老者，邊說邊看着父親的表情。別人也起鬨，看看脾氣不好的父親會不會不同意。結果，父親聽完嘿嘿一笑，揹着手回家了。

結果，誰也沒有料到，過了年剛開春，父親就買來很多樹苗，在地邊靠近小河的邊緣栽了起來。載完了，父親一數，一百多棵。

果然，人們說得沒錯，那年七月，大雨接連下了一週，不僅很多莊稼隨着潰堤消失得無影無蹤，就連樹苗也橫七豎八地漂浮在髒兮兮的河水裏。大雨過後，父親數了數，幾十顆樹苗被沖走。那些沒沖走的，又被父親撈了上來，栽到了別的地方。然後，等河水退去，父親就光着膀子，把被雨水沖壞的地邊修整完畢。第二年春天，又買了一些樹苗，栽在去年被沖壞的位置上。這樣，一年年周而復始，幾年後，再到雨季時，被沖壞的面積越來越小，早栽的樹根系發達，慢慢地護住了堤壩。

當然，這些還不值一提。十年後，那一百多棵樹被一家木板廠看中，談好價錢，父親十年的汗水，就變成了人們傢俱上的材料。當時，那些當年等着看笑話的人都傻了眼，一棵樹幾百塊錢，那可是一百多棵樹啊！賬不用細算，大家都知道，父親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