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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軾《記承天寺夜遊 》原文及翻譯

《記承天寺夜遊》是宋代文學家蘇軾創作的古文。文章對月夜景色作了美妙描繪,真實地記錄了作者被貶黃州的一個生活片段,也體現了他與張懷民的深厚友誼以及對知音甚少的無限感慨,下面是小編精心整理的蘇軾《記承天寺夜遊 》原文及翻譯,供大家參考借鑑,希望可以幫助到有需要的朋友。

蘇軾《記承天寺夜遊 》原文及翻譯

記承天寺夜遊

(宋)蘇軾

原文

元豐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戶,欣然起行。念無與爲樂者,遂至承天寺尋張懷民。懷民亦未寢,相與步於中庭。庭下如積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橫,蓋竹柏影也。何夜無月?何處無竹柏?但少閒人如吾兩人者耳。

翻譯

元豐六年十月十二日夜晚(或公元1083年十月十二日夜,可不譯),(我)脫下衣服準備睡覺時,恰好看見月光照在門上,(於是我就)高興地起牀出門散步。想到沒有和我一起遊樂的人,於是(我)前往承天寺尋找張懷民。懷民也沒有睡,我們便一同在庭院中散步。月光照在庭院裏像積滿了清水一樣澄澈透明,水中的水藻、荇菜縱橫交錯,原來是竹子和柏樹的影子。哪一個夜晚沒有月光?(又有)哪個地方沒有竹子和柏樹呢?只是缺少像我們兩個這樣清閒的人罷了。

創作背景

此文寫於宋神宗元豐六年(1083)。元豐二年(1079),蘇軾因“烏臺詩案”被貶黃州。元豐三年(1080)二月到達黃州貶所,名義上是“團練副使”,卻“本州安置,不得籤書公事”,也就是說做着有職無權的閒官,到寫這篇文章時已經快滿四年。蘇軾氣味相投的友人張懷民此時也謫居黃州,暫寓承天寺,因有此文。

整體賞析

文章開頭在點明事件時間後,即寫月色,把月光寫得富有人情味。“月色入戶”中“入戶”二字,把月光擬人化。月光似乎懂得這位遷客的孤獨寂寞,主動來與他做伴。“欣然起行”是作者的反應;寫出他睡意頓消,披衣而起,見月光如見久違的知心朋友,欣然相迎。一個被朝廷所貶謫的“罪人”,可以想見他這時交遊斷絕、門庭冷落的境況;只有月光毫無勢利之情,在寂寥的寒夜裏,依然來拜訪他。這四字寫出了作者的喜悅和興奮。

“懷民亦未寢,相與步於中庭”是寫作者與張懷民心有靈犀,及其友情之深厚。“亦”字寫出這一對朋友情懷相似,對方的“未寢”也正是作者意料中的事。

“庭下如積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橫,蓋竹柏影也”爲寫月光的高度傳神之筆。短短三句,沒有寫一個月字,卻無處不是皎潔的月光。“積水空明”,給人以一池春水的靜謐之感;“藻荇交橫”,卻具有水草搖曳的動態之美:整個意境靜中有動,動而愈見其靜。“積水空明”是就月光本身作形容,“藻荇交橫”是從松柏倒影來烘托。兩句之間,又有正面與側面描寫之分,爲讀者描繪出一個冰清玉潔的透明境界。這個透明的'境界,映照出作者光明磊落、胸無塵俗的襟懷。這幾句寫月光,也是寫作者的心境。它是一首美妙的月光曲,也是一個透明的夢。

作者用“積水空明”四字來比喻庭院中月光的清澈透明,用“藻荇交橫”四字來比喻月下美麗的竹柏倒影。以水喻月,本來並不顯得新穎,新奇的是作者不用普通的明喻,而以隱喻先聲奪人,造成一種庭院積水的錯覺。進而寫清澄的水中交錯着藻荇的清影,觸類生髮,把隱喻又推進一層,使人感到撲朔迷離,水月莫辨。正當讀者恍惚迷惘之時,作者卻輕輕地點出:“蓋竹柏影也。”使讀者恍然大悟。一個“影”字不明寫月光,而月光的美好意境已宛然具現。

“何夜無月?何處無竹柏?但少閒人如吾兩人者耳”幾句包含着作者宦海沉浮的悲涼之感和由此領悟到的人生哲理,在痛苦中又得到某些安慰。最後一句有兩層意思:一是對那些追名逐利的小人,趨炎附勢,奔走鑽營,陷入那茫茫宦海而難以自拔,何曾得暇領略這清虛冷月的仙境;二是表現了作者安閒自適的心境,當然其中也透出了自己不能爲朝廷盡忠的抱怨。

文章中的“美”首先來自內容的“真”。東月朗照,激發了作者的遊興,想到沒有“與樂者”,未免美中不足,因而尋伴,這時錯覺生趣,情感觸動,記下此景此情,順理成章,一切和諧自然,毫無雕飾造作之感。這“美”來自語言的“純”。筆記如同拉家常,娓娓敘來。雖然沒有奇景之處,但卻不能增刪或改動什麼字眼兒。點明日期,是筆記體遊記所必須的,“月色入戶”與“欣然起行”互爲因果,寥寥數字,語言精練。寫庭下景色,用“空明”一詞,毫無修飾,卻體現出空靈、坦蕩的意境。將竹柏影子比作水中藻荇,已十分貼切,“交橫”一詞更準確地表現了藻荇姿態,彷彿觸手可及。接着,作者筆鋒陡轉,連發二問,既親切自然,富於韻律,又拓展時空,發人思緒。

這“美”也來自結尾的“精”。從文章結構看,結句屬“合”,就此打住。從語意上看,它包蘊豐富。“閒人”一詞,表面上是自嘲地說自己和張懷民是清閒的人,閒來無事纔出來賞月的,實際上卻爲自己的行爲而自豪——月夜處處都有,卻是隻有情趣高雅的人能欣賞的,有了人的欣賞纔有美,只有此時此地的月夜纔是最幸運的,因爲有情趣高雅的人來欣賞它。其次,“閒人”包含了作者鬱郁不得志的悲涼心境,作者在政治上有遠大的抱負,但是卻被一貶再貶,流落黃州,在內心深處,他也不願做一個“閒人”。賞月“閒人”的自得只不過是被貶“閒人”的自我安慰罷了。

遊記以真情實感爲依託,信筆寫來,起於當起,止於當止,猶如行雲流水,於無技巧中見技巧,達到了“一語天然萬古新,豪華落盡見真淳”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