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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記中庸原文及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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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庸作爲一種深遂的思想,有着它普遍而獨特的現實意義,甚至是指導意義。下面小編收集了禮記中庸原文及翻譯,供大家參考。

《中庸》簡介

《中庸》原來也是《禮記》中的一篇,一般認爲它出於孔子的孫子子思(前483-前402)之手。據《史記·孔於世家》記載,孔子的兒子名叫孔鯉,字伯魚;伯魚的兒子名叫孔伋,字子思。孔子去世後,儒家分爲八派,子思是其中一派。荀子把子思和孟子看成是一派。從師承關係來看,子思學於孔子的得意弟子之一曾子,孟子又學於子思;從《中庸》和《孟子》的基本觀點來看,也大體上是相同的。所以有“思孟學派”的說法。後代因此而尊稱子思爲“述聖”。不過,現存的《中庸》,已經經過秦代儒者的修改,大致寫定於秦統一全國後不久。所以名篇方式已下同於《大學》,不是取正義開頭的兩個字爲題,而是撮取文章的中心內容爲題了。  早在西漢時代就有專門解釋《中庸》的著作,《漢書·藝文志》載錄有《中庸說》二篇,以後各代都有關於這方面的著作相沿不絕。但影響最大的還是朱熹的《中庸章句》,他把《中庸》與《大學》、《論語》、《孟子》合在一起,使它成爲“四書”之一,成爲後世讀書人求取功名的階梯。 朱熹認爲《中庸》“憂深言切,慮遠說詳”,“歷選前聖之書,所以提挈綱維,開示蘊奧,未有若是之明且盡者也。)(《中庸章句·序》)並且在《中庸章句》的開頭引用程頤的話,強調《中庸》是“孔門傳授心法”的著作,“放之則彌六合,卷之則退藏於密”,其味無窮,都是實用的學問。善於閱讀的人只要仔細玩味,便可以終身受用不盡。  程頤的說法也許有些過頭,但《中庸》的確是內容豐富,不僅提出了“中庸”作爲儒家的最高道德標難,而且還以此爲基礎討論了一系列的問題,涉及到儒家學說的各個方面。所以,《中庸》被推崇爲“實學”,被視爲可供人們終身受用的經典,這也絕不是偶然的。

中庸思想是一種客觀的思想,也是一種唯物的思想;甚至可以說,中庸才是世界的本來面目,纔是世界的永遠不變的平衡態。 我們在讀《中庸》的時候,不應該僅僅侷限於它的倫理層面,我認爲更應該思考它的哲學意義。如果我們一開始便認定了它只是規範甚至是約束人們倫理行爲的東西,那便從主觀上否定了它的其它意義,甚至是更爲重要的東西。  縱觀全文,在它的字裏行間都有着一種不可忽視的唯物與辯證的思想。而這種表達只是沒有象馬克思主義理論那樣的系統與完整,但這也不能抹滅它的先進意義。中庸”思想可以看作是孔子的道德理解最高境界,中庸之道作爲我國優秀文化理念,長期以來對國人的思想行爲起着潛移默化作用,影響着國家民族的發展。  “中庸”思想被很多人認爲是中華民族的劣性,認爲中庸思想讓人保守庸碌,而這與時代的發展是不相匹配的。事實上並不是如此,恰恰相反,這是對中庸思想的完全誤解。中者,天下之根;庸者,天下之本。

第一章(中和是天下的根本)

【原文】 天命之謂性(1),性之謂道(2),修道之謂教。 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莫見乎隱,莫顯乎微(3)。故君子慎其獨也。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4);發而皆中節(5),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致(6)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 (第1章)

【註釋】(1)天命:天賦。朱熹解釋說:“天以陰陽五行化生萬物,氣以成形,而理亦賦焉,猶命令也。”(《中庸章句》)所以,這裏的天命(天賦)實際上就是指的人的自然稟賦,並無神祕色彩。(2)率性:遵循本性,率,遵循,按照。(3)莫:在這裏是“沒有什麼更……”的意思。見(xian):顯現,明顯。乎:於,在這裏有比較的意味。(4)中(zhong):符合。(5)節:節度法度。(6)致,達到。

【譯文】 人的自然稟賦叫做“性”,順着本性行事叫做“道”,按照“道”的原則修養叫做“教”。

“道”是不可以片刻離開的,如果可以離開,那就不是“道”了。所以,品德高尚的人在沒有人看見的地方也是謹慎的,在沒有人聽見的地方也是有所戒懼的。越是隱蔽的地方越是明顯,越是細微的地方越是顯著。所以,品德高尚的人在一人獨處的時候也是謹慎的。   喜怒哀樂沒有表現出來的時候,叫做“中”;表現出來以後符合節度,叫做“和”。“中”,是人人都有的本性;“和”,是大家遵循的原則,達到“中和”的境界,天地便各在其位了,萬物便生長繁育了。

【讀解】 這是《中庸》的第一章,從道不可片刻離開引入話題,強調在《大學》裏面也闡述過的“慎其獨”問題,要求人們加強自覺性,真心誠意地順着天賦的本性行事,按道的原則修養自身。

解決了上述思想問題後,本章才正面提出“中和”(即中庸)這一範疇,進入全篇的主題。作爲儒學的重要範疇之一,歷來對“中庸”有各種各樣的理解。本章是從情感的角度切入,對“中”、“和”作正面的基本的解釋。按照本章的意思,在一個人還沒有表現出喜怒哀樂的情感時,心中是平靜淡然的,所以叫做“中”,但喜怒哀樂是人人都有而不可避免的,它們必然要表現出來。表現出來而符合常理,有節度,這就叫做“和”。二者協調和諧,這便是“中和”。人人都達到“中和”的境界,大家心平氣和,社會秩序井然,天下也就太平無事了。

本章具有全篇總綱的性質,以下十章(2-11)都圍繞本章內容而展開。

第二章(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

【原文】  仲尼曰(1):“君於中庸(2),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時中。小人之中庸也(3),小人而無忌憚(4)也。… (第2章)

【註釋】 (1)仲尼:即孔子,名丘,字仲尼。(2)中庸:即中和。庸,“常”的意思。(3)小人之中庸也:應爲“小人之反中庸也”。(4)忌憚:顧忌和畏懼。

【譯文】 仲尼說:“君子中庸,小人違背中庸。君於之所以中庸,是因爲君子隨時做到適中,無過無不及;小人之所以違背中庸,是因爲小人肆無忌憚,專走極端。”

【讀解】 孔子的學生子貢曾經問孔子:“子張和子夏哪一個賢一些?”孔子回答說:“子張過分;子夏不夠。”子貢問:“那麼是子張賢一些嗎?”孔子說:“過分與不夠是一樣的。”(《論語·先進》)   這一段話是對“君子而時中”的生動說明。也就是說,過分與不夠貌似不同,其實質卻都是一樣的,都不符合中庸的要求。中庸的要求是恰到好處,如宋玉筆下的大美人東家之子:“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登徒子好色賦》)   所以,中庸就是恰到好處。

第三章(最高的道德標準)

【原文】 子日,“中庸其至矣乎!民鮮能久矣(1)!”(第3章)

【註釋】 (1)鮮:少,不多。

【譯文】  孔子說:“中庸大概是最高的德行了吧!大家缺乏它已經很久了!”

【讀解】  正因爲它是最高的德行,最高的道德標準,所以,很少有人能夠真正實行它。這正如我們要求“大公無私”,很少有人能做到,提出“國家、集體、個人利益三兼顧”,就比較容易做到了。要求“跑步進入共產主義”難以做到,提出“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實現“小康”,這就比較容易做到了。   這樣說來,中庸之道是不是也只能作爲一種理想的道德規範而加以提倡呢?

第四章(誰能食而知其味)

【原文】  子曰:“道(1)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2)過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賢者過之,不肖者(3)不及也。人莫不飲食也,鮮能知味也。”(第4章)

【註釋】 (1)道:即中庸之道。(2)知者:即智者,與愚者相對,指智慧超羣的人。知,同“智”,(3)不肖者:與賢者相對,指不賢的人。

【譯文】  孔子說:“中庸之道不能實行的原因,我知道了:聰明的人自以爲是,認識過了頭;愚蠢的人智力不及,不能理解它。中庸之道不能弘揚的原因,我知道了:賢能的人做得太過分:不賢的人根本做不到。就像人們每天都要吃喝,但卻很少有人能夠真正品嚐滋味。”

【讀解】  還是過與不及的問題。正因爲要麼太過,要麼不及,所以,總是不能做得恰到好處。而無論是過還是不及,無論是智還是愚,或者說,無論是賢還是不肖,都是因爲缺乏對“道”的自覺性,正如人們每天都在吃吃喝喝,但卻很少有人真正品味一樣,人們雖然也在按照一定的道德規範行事,但由於自覺性不高,在大多數情況下不是做得過了頭就是做得不夠,難以達到“中和”的恰到好處。所以,提高自覺性是推行中庸之道至關重要的一環。

第五章 (此道也非常道 )

1.子曰:「道其不行矣夫。(5章)

(譯文)孔子說:“中庸的道理恐怕不能在世上實行了啊!”

第六章(隱惡揚善,執兩用中)

【原文】  子日:“舜其大知也與!舜好問而好察邇言(1),隱惡而揚善,執其兩端,用其中於民。其斯以爲舜乎(2)!”(第6章)

【註釋】 (1)邇言,淺近的話。邇,近。(2)其斯以爲舜乎,這就是舜之所以爲舜的地方吧!其,語氣詞,表示推測。斯,這。“舜”字的本義是仁義盛明,所以孔子有此感嘆。

【譯文】  孔子說:“舜可真是具有大智慧的人啊!他喜歡向人問問題,又善於分析別人淺近話語裏的含義。隱藏人家的壞處,宣揚人家的好處。過與不及兩端的意見他都掌握,採納適中的用於老百姓。這就是舜之所以爲舜的地方吧!”

【讀解】 隱惡揚善,執兩用中。  既是不偏不倚、無過無不及的中庸之道,又是傑出的領導藝術。 要真正做到,當然得有非同一般的大智慧。  困難之一在於,要做到執兩用中,不僅要有對於中庸之道的自覺意識,而且得有豐富的經驗和過人的識見。 困難之二在於,要做到隱惡揚善,更得有博大的胸襟和寬容的氣度。對於一般人來說,不隱你的善揚你的惡就算是謝天謝地了,豈敢奢望他隱你的惡而揚你的善! 如此看來,僅有大智慧都還不一定做得到隱惡揚善,還得有大仁義才行啊。  大智大仁的舜帝畢竟只有一個,不然的話,孔聖人又怎麼會感嘆又感嘆呢?

第七章(聰明反被聰明誤)

【原文】 子日:“人皆日:‘予(1)知。’驅而納諸罟擭陷階之中(2),而莫之知闢也(3)。人皆曰:‘予知。’擇乎中庸,而不能期月(4)守也。”(第7章)

【註釋】 (1)予:我。(2)罟(gu):捕獸的網。擭(huo):裝有機關的捕獸的木籠。(3)闢(bi):同“避”。(4)期月:一整月。

【譯文】 孔子說:“人人都說自己聰明,可是被驅趕到羅網陷階中去卻不知躲避。人人都說自己聰明,可是選擇了中庸之道卻連一個月時間也不能堅持。”

【讀解】  聰明反被聰明誤。  自以爲聰明失好走極端,走偏鋒,不知適可而止,不合中庸之道,所以往往自投羅網而自己卻還不知道。  另一方面,雖然知道適可而止的好處,知道選擇中庸之道作爲立身處世原則的意義。但好勝心難以滿足,慾壑難填,結果是越走越遠,不知不覺間又放棄了適可而止的初衷,背離了中庸之道。就像孔子所惋惜的那樣,連一個月都不能堅持住。   賭博也好,炒股票也好,貪污受賄也好,這類現象不都是常見的嗎?

第八章(牢牢抓住不要放棄)

【原文】 子日:“回(1)人也,擇乎中庸,得一善,則拳拳服膺(2)而弗失之矣。” (第8章)

【註釋】 (1)回:指孔子的學生顏回。(2)拳拳服膺:牢牢地放在心上。拳拳,牢握但不捨的樣子,引申爲懇切。服,著,放置。膺,胸口。

【譯文】 孔子說:“顏回就是這樣一個人,他選擇了中庸之道,得到了它的好處,就牢牢地把它放在心上,再也不讓它失去。”

【讀解】 這是針對前一章所說的那些不能堅持中庸之道的人而言的。 作爲孔門的高足,顏回經常被老師推薦爲大家學習的榜樣,在中庸之道方面也不例外。 一旦認定,就堅定不移地堅持下去。 這是顏回的作爲,也是孔聖人“吾道一以貫之”(《論語·里仁》)的風範。

第九章(白刃可蹈,中庸難得)

【原文】 子曰,“天下國家可均也(1),爵祿可辭也(2),白刃可蹈(3)也,中庸不可能也。”(第9章)

【註釋】 (1)均:即平,指治理。(2)爵,爵值,祿:官吏的薪俸。辭:放棄。(3)蹈:踏。

【譯文】 孔子說:“天下國家可以治理,官爵傣祿可以放棄,雪白的刀 刃可以踐踏而過,中庸卻不容易做到。”

【讀解】 孔子對中庸之道持高揚和捍衛態度。事實上,一般人對中庸的理解往往過於膚淺,看得比較容易。孔子正是針對這種情況有感而發,所以把它推到了比赴湯蹈火,治國平天下還難的境地。其目的還是在於引起人們對中庸之道的高度重視。

第十章(什麼是真正的強)

【原文】 子路問強(1)。子曰:“南方之強與?北方之強與?抑而強與?(2)寬柔以教,不報無道(3),南方之強也,君子居之(4)。衽金革(5),死而不厭(6),北方之強也,而強者居之。故君子和而不流(7),強哉矯(8)!中立而不倚,強哉矯!國有道,不變塞焉(9),強哉矯!國無道,至死不變,強哉矯!”(第10章)

【註釋】 (1)子路:名仲由,孔子的學生。(2)抑:選擇性連詞,意爲“還是”。而:代詞,你。與:疑問語氣詞。(3)報:報復。(4)居:處。(5)衽:臥席,此處用爲動詞。 金:指鐵製的兵器。革:指皮革製成的甲盾。(6)死而不厭:死而後已的意思。(7)和而不流:性情平和又不隨波逐流。(8)矯:堅強的樣子。(9)不變塞:不改變志向。

【譯文】 子路問什麼是強。孔子說:“南方的強呢?北方的強呢?還是你認爲的強呢?用寬容柔和的精神去教育人,人家對我蠻橫無禮也不報復,這是南方的強,品德高尚的人具有這種強。用兵器甲盾當枕蓆,死而後已,這是北方的強,勇武好鬥的人就具有這種強。所以,品德高尚的人和順而不隨波逐流,這纔是真強啊!保持中立而不偏不倚,這纔是真強啊!國家政治清平時不改變志向,這纔是真強啊!國家政治黑暗時堅持操守,寧死不變,這纔是真強啊!”

【讀解】 子路性情魯莽,勇武好鬥,所以孔子教導他:有體力的強,有精神力量的強,但真正的強不是體力的強,而是精神力量的強。精神力量的強體現爲和而不流,柔中有剛;體現爲中庸之道;體現爲堅持自己的信念不動搖,寧死不改變志向和操守。  “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志也。”(《論語·子罕》這就是孔子所推崇的強。  “砍頭不要緊,只要主義真。殺了夏明翰,自有後來人。”這就是孔子所推崇的強。   說起來,還是崇高的英雄主義,獻身的理想主義。  不過,回到《中庸》本章來,孔子在這裏所強調的,還是“中立而不倚”的中庸之道,儒學中最爲高深的道行。


第十一章(正道直行,默默無聞也不後悔)

【原文】  子曰:“素隱行怪(1),後世有述焉(2),吾弗爲之矣。君子遵道而行,半途而廢,吾弗能已矣(3)。君子依乎中庸,遁世不見知而不悔(4),唯聖者能之。”(第11章)

【註釋】 (1)素:據《漢書》,應爲“索”。隱:隱僻。怪:怪異。(2)述:記述。(3)已:止,停止。(4)見知:被知。見,被。

【譯文】  孔子說:“尋找隱僻的歪歪道理,做些怪誕的事情來欺世盜名,後世也許會有人來記述他,爲他立傳,但我是絕不會這樣做的。有些品德不錯的人按照中庸之道去做,但是半途而廢,不能堅持下去,而我是絕不會停止的。真正的君子遵循中庸之道,即使一生默默無聞不被人知道也不後悔,這隻有聖人才能做得到。”

【讀解】  鑽牛角尖,行爲怪誕,這些出風頭、走極端欺世盜名的搞法根本不合中庸之道的規範,自然是聖人所不齒的。  找到正確的道路,走到一半又停止了下來,這也是聖人所不欣賞的。 唯有正道直行,一條大路走到底,這纔是聖人所讚賞並身體力行的。  所以,“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屈原)這是聖人所讚賞的精神。   “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諸葛亮)這也是聖人所讚賞的精神。  以上幾章從各個方面引述孔子的言論反覆申說第一章所提出的“中和”(中庸)這一概念,弘揚中庸之道,是全篇的第一大部分。

第十二章(君子之道費而隱)

【原文】  君子之道費而隱(1)。夫婦(2)之愚,可以與知焉(3),及其至也,雖聖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婦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雖聖人亦有所不能焉。天地之大也,人猶有所憾。故君子語大,天下莫能載焉;語小,天下莫能破焉(4)。《詩》雲:“鳶飛戾天,魚躍於淵(5)。”言其上下察也(6)。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婦(7),及其至也,察乎天地。(第12章)

【註釋】 (1)費:廣大。隱:精微。(2)夫婦:匹夫匹婦,指普通男女。(3)與:動詞,參與。(4)破:分開。 (5)鳶飛戾天,魚躍於淵:引自《詩經·大雅·旱麓》。鳶,老鷹。戾,到達。(6)察:昭著,明顯。 (7)造端:開始。

【譯文】  君子的道廣大而又精微。普通男女雖然愚昧,也可以知道君子的道;但它的最高深境界,即便是聖人也有弄不清楚的地方,普通男女雖然不賢明,也可以實行君子的道,但它的最高深境界,即便是聖人也有做不到的地方。大地如此之大,但人們仍有不滿足的地方。所以,君子說到“大”,就大得連整個天下都載不下;君子說到“小”,就小得連一點兒也分不開。《詩經》說:“鳶鳥飛向天空,魚兒跳躍深水。”這是說上下分明。君子的道,開始於普通男女,但它的最高深境界卻昭著於整個天地。

【讀解】  這一章另起爐竈,回到第一章“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進行闡發,以下八章(13一20)都是圍繞這一中心而展開的。   正因爲道不可須臾離開,所以,道就應該有普遍的可適應性,應該“放之四海而皆準”,連匹夫匹婦,普通男女都可以知道,可以學習,也可以實踐。  不過,知道是一回事,一般性地實踐是一回事,要進入其高深境界又是另一回事了。所以,道又必須有精微奧妙的一方面,供德行高,修養深的學者進行深造,進行創造性的實踐。   如此兩方面的性質結合起來,使道既廣大又精微,既有普及性又有提高性,既下里巴人又陽春白雪,說到底,是一個開放的、相容的、可發展的體系。  道是如此,世界上的許多事情也都是如此。說到唱歌,卡拉0K誰都可以來上幾句,但要唱出歌星級水平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說用電腦打字,坐下來一兩個小時,一個完全的外行也可以打出一串字來,可要成爲電腦專家就是另一回事了。說到下棋,知道下棋規則,棋癮大得不可思議的人滿街都是,可要成爲一名真正的棋手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諸如此類,不勝枚舉。凡事都有一知半解與精通的區別,匹夫匹婦與“聖人”的分別也就在這裏。

第十三章(道不遠人,遠人非道)

【原文】 子日:“道不遠人。人之爲道而遠人,不可以爲道。”“《詩》雲:‘伐柯伐柯,其則不遠。(1)’執柯以伐柯,睨(2)而視之,猶以爲遠。故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 “忠恕違道不遠(3),施諸己而不願,亦勿施於人。”   “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所求乎弟以事兄,未能也;所求乎朋友先施之,未能也。庸(4)德之行,庸言之謹。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餘不敢盡。言顧行,行顧言,君子胡不慥慥爾(5)?”(第13章)

【註釋】 (1)伐柯伐柯,其則不遠:引自《詩經·豳風·伐柯》。伐柯,砍削斧柄。柯,斧柄。則,法則,這裏指斧柄的式樣。(2)睨:斜視。(3)違道:離道。違,離。(4)庸:平常。(5)胡:何、怎麼。慥慥(zao),忠厚誠實的樣子。

【譯文】   孔子說:“道並不排斥人。如果有人實行道卻排斥他人,那就不可以實行道了。”   “《詩經》說:‘砍削斧柄,砍削斧柄,斧柄的式樣就在眼前。’握着斧柄砍削斧柄,應該說不會有什麼差異,但如果你斜眼一看,還是會發現差異很大。所以,君子總是根據不同人的情況採取不同的辦法治理,只要他能改正錯誤實行道就行。”   “一個人做到忠恕,離道也就差不遠了。什麼叫忠恕呢?自己不願意的事,也不要施加給別人。”  “君子的`道有四項,我孔丘連其中的一項也沒有能夠做到:作爲一個兒子應該對父親做到的,我沒有能夠做到;作爲一個臣民應該對君王做到的,我沒有能夠做到;作爲一個弟弟應該對哥哥做到的,我沒有能夠做到;作爲一個朋友應該先做到的,我沒有能夠做到。平常的德行努力實踐,平常的言談儘量謹慎。德行的實踐有不足的地方,不敢不勉勵自己努力;言談卻不敢放肆而無所顧忌。說話符合自己的行爲,行爲符合自己說過的話,這樣的君子怎麼會不忠厚誠實呢?…”

【讀解】  道不可須臾離的基本條件是道不遠人。換言之,一條大道,歡迎所有的人行走,就像馬克思主義的理論歡迎所有的人學習、實踐,社會主義的金光大道歡迎所有的人走一樣。相反,如果只允許自己走,而把別人推得離道遠遠的,就像魯迅筆下的假洋鬼子只准自己“革命”而不準別人(阿Q)“革命”,那自己也就不是真正的革命者了。  推行道的另一條基本原則是從實際出發,從不同人不同的具體情況出發,使道既具有“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普遍性,又能夠適應不同個體的特殊性。這就是普遍性與特殊性相結合。   既然如此,就不要對人求全責備,而應該設身處地,將心比心地爲他人着想,自己不願意的事,也不要施加給他人。因爲,金無足赤,人無完人,不要說人家,就是自己,不也還有很多應該做到的而沒有能夠做到嗎?所以,要開展批評,也要開展自我批評。聖賢如孔子,不就從四大方面對自己進行了嚴厲的批評嗎?那就更不要說我們這些凡夫俗子了,哪裏沒有這樣或那樣的毛病呢?說不定還深沉得很呢。  不過也不要緊,只要你做到忠恕,也就離道不遠了。說到底,還是要“言顧行,行顧言”,凡事不走偏鋒,不走極端,這就是“中庸”的原則,這就是中庸之道。

第十四章(素位而行,安分守己)

【原文】   君子素其位(1)而行,不願乎其外。   素富貴,行乎富貴;素貧賤,行乎貧賤:素夷狄(2),行乎夷狄;素患難,行乎患難。君子無入(3)而不自得焉。  在上位,不陵(4)下;在下位,不援(5)上。正己而不求於人則無怨。上不怨天,下不尤(6)人。  故君子居易(7)以俟命(8),小人行險以僥倖。子曰:“射(9)有似乎君子,失諸正鵠(10),反求諸其身。”(第14章)

【註釋】 (1)素其位:安於現在所處的地位。素,平素。現在的意思,這裏作動詞用。(2)夷:指東方的部族;狄:指西方的部族。泛指當時的少數民族。(3)無入:無論處於什麼情況下。入,處於。(4)陵:欺侮。(5)援:攀援,本指抓着東西往上爬,引申爲投靠有勢力的人往上爬。(6)尤:抱怨。(7)居易:居於平安的地位,也就是安居現狀的意思。易,平安。(8)俟(si)命:等待天命。(9)射:指射箭。(10)正(zheng)鵠(gu):正、鵠:均指箭靶子;畫在布上的叫正,畫在皮上的叫鵠。

【譯文】   君子安於現在所處的地位去做應做的事,不生非分之想。   處於富貴的地位,就做富貴人應做的事;處於貧賤的狀況,就做貧賤的人應做的事;處於邊遠地區,就做在邊遠地區應做的事;處於患難之中,就做在患難之中應做的事。君子無論處於什麼情況下都是安然自得的。   處於上位,不欺侮在下位的人;處於下位,不攀援在上位的人。端正自己而不苛求別人,這樣就不會有什麼抱怨了。上不抱怨天,下不抱怨人。   所以,君子安居現狀來等待天命,小人卻鋌而走險妄圖獲得非分的東西。孔子說:“君子立身處世就像射箭一樣,射不中,不怪靶子不正,只怪自己箭術不行。”

【讀解】   素位而行近於《大學》裏面所說的“知其所止”,換句話說,叫做安守本分,也就是人們常說的——安分守己。   這種安分守己是對現狀的積極適應、處置,是什麼角色,就做好什麼事,如臺灣著名漫畫家蔡志忠先生所說:“自己是什麼就做什麼;是西瓜就做西瓜,是冬瓜就做冬瓜,是蘋果就做蘋果;冬瓜不必羨慕西瓜,西瓜也不必嫉妒蘋果……”然後才能遊刃有餘,進一步積累、創造自己的價值,取得水到渠成的成功。  事實上,任何成功的追求、進取都是在對現狀恰如其分的適應和處置後取得的。一個不能適應現狀,在現實面前手足無措的人是很難取得成功的。回到我們在《大學》讀解裏面舉過的例子,一位教授,因偶爾發現賣大餅的人很賺錢,一個月一兩千,比自己給大學生上課還賺得多了許多,於是便放下課不上而去賣大餅。  這樣做值得嗎?不值得,這就叫做不守本分,不“知其所止”,這個例子也許舉得有點極端,但它卻是當代中國知識分子在面對是否“下海”問題時的一個真實報道。在我們的現實生活中,諸如此類的例子其實還可以舉出許多,這就是人們常說的“這山望到那山高”,實質上是沒有認識清楚自己,迷失了方向。  與“這山望到那山高”密切相關的另一種迷失是不滿足自己的職位,總是奢望向上爬,奢望高升,總是怨天尤人,而不像聖人所說的那樣“反求諸其身”。用耕雲先生在其禪學講話中的說法:這種人沒有認識到“一部機器,大的輪軸固然重要,但如果少了一個小螺絲釘,就會出故障,就會由鬆散而解體。所以每個部門,每個環節,每個人的工作都很重要,也唯有人人都能構成需要,才能形成整體的健全。”其實,耕雲先生在這裏所說的道理,也正是毛澤東號召我們“向雷鋒同志學習”,“做一顆革命的螺絲釘”的情神。只可惜很多人沒有真正認識到這種精神的深刻內涵,不能“素其位而行”,安分守己,提高自己的修養,“居易以俟命”,而是心存妄想,只知道羨慕,甚至嫉妒別人,不惜採取一切手段向上爬,“行險以僥倖”,結果是深深地陷入無休無止的勾心鬥角和無盡的煩惱之中,迷失了本性。  凡有奢望,必生煩惱。  所以,不要去妄想什麼,只問自己該做什麼吧——這就是素位而行,安分守己。

第十章(行遠自邇,登高自卑)

【原文】  君子之道,闢(1)如行遠,必自邇(2);闢如登高,必自卑(3)。《詩》曰:“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樂且耽。宜爾室家,樂爾妻帑(4)。”子曰:“父母其順矣乎!”(第15章)

【註釋】 (1)闢:同“譬”。(2)邇:近。(3)卑:低處。 (4)“妻子好合……”:引自《詩經·小雅·常棣》。妻子,妻與子。好合,和睦。鼓,彈奏。翕(xi),和順,融洽。耽,《詩經》原作“湛”,安樂。帑(nu),通“孥”,子孫。

【譯文】  君子實行中庸之道,就像走遠路一樣,必定要從近處開始;就像登高山一樣,必定要從低處起步。《詩經》說:“妻子兒女感情和睦,就像彈琴鼓瑟一樣。兄弟關係融洽,和順又快樂。使你的家庭美滿,使你的妻兒幸福。”孔子讚歎說:“這樣,父母也就稱心如意了啊!”

【讀解】  老子說:“千里之行,始於足下。”  荀子說:“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  都是“行遠必自邇,登高必自卑”的意思。  萬事總宜循序漸進,不可操之過急。否則,“欲速則不達”,效果適得其反。   一切從自己做起,從自己身邊切近的地方做起。要在天下實行中庸之道,首先得和順自己的家庭。說到底,還是《大學》修、齊、治、平循序漸進的道理。

第十六章(無所不在的道)

【原文】  子曰:“鬼神之爲德,其盛矣乎!視之而弗見,聽之而弗聞,體物而不可遺。使天下之人,齊明盛服(1),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詩》曰:‘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2)夫微之顯,誠之不可掩(3)如此夫!”(第16章)

【註釋】 (1)齊(zhai):通“齋”,齋戒。明,潔淨。盛服:即盛裝。(2)“神之格思……”:引自《詩經;大雅。抑》。格,來臨。思,語氣詞。度,揣度。矧(Shen),況且。射(yi),厭,指厭怠不敬。(3)掩:掩蓋。

【譯文】  孔子說:“鬼神的德行可真是大得很啊!看它也看不見,聽它也聽不到,但它卻體現在萬物之中使人無法離開它。天下的人都齋戒淨心,穿着莊重整齊的服裝去祭祀它,無所不在啊!好像就在你的頭上,好像就在你左右。《詩經》說:‘神的降臨,不可揣測,怎麼能夠怠慢不敬呢?’從隱微到顯著,真實的東西就是這樣不可掩蓋!”

【讀解】  這一章借孔子對鬼神的論述說明道無所不在,道“不可須臾離。”   另一方面,也是照應第12章說明“君子之道費而隱”,廣大而又精微。看它也看不見,聽它也聽不到是“隱”,是精微;但它卻體現在萬物之中使人無法離開它,是“費”,是廣大。  作一個形象的比喻,道也好,鬼神也好,就像空氣一樣,看不見,聽不到,但卻無處不在,無時不在,任何人也離不開它。   既然如此,當然應該是人人皈依,就像對鬼神一樣的虔誠禮拜了。

第十七章(天生我材必有用)

【原文】   子曰:“舜其大孝也與?德爲聖人,尊爲天子,富有四海之內。宗廟饗之(1),子孫保之。故大德必得其位,必得其祿,必得其名,必得其壽。故天之生物,必因其材(2)而篤(3)焉。故栽者培之(4),傾者覆之(5)。《詩》曰:‘嘉樂君子,憲憲令德。宜民宜人,受祿於天。保佑命之,自天申之。’(6)故大德者必受命。”(第17章)

【註釋】 (1)宗廟:古代天子、諸侯祭祀先王的地方。饗(xiang):一種祭祀形式,祭先王。之,代詞,指舜。(2)材,資質,本性。(3)篤:厚,這裏指厚待。 (4)培:培育。 (5)覆:傾覆,摧敗。(6)“嘉樂君子……”:引自《詩經·大雅·假樂》。嘉樂,即《詩經》之“假樂”,“假”通”嘉”,意爲美善。憲憲,《詩經》作“顯顯”,顯明興盛的樣子。令,美好。申,重申。

【譯文】  孔子說:“舜該是個最孝順的人了吧?德行方面是聖人,地位上是尊貴的天子,財富擁有整個天下,宗廟裏祭祀他,子子孫孫都保持他的功業。所以,有大德的人必定得到他應得的地位,必定得到他應得的財富,必定得到他應得的名聲,必定得到他應得的長壽。所以,上天生養萬物,必定根據它們的資質而厚待它們。能成材的得到培育,不能成材的就遭到淘汰。《詩經》說:‘高尚優雅的君子,有光明美好的德行,讓人民安居樂業,享受上天賜予的福祿。上天保佑他,任用他,給他以重大的使命。’所以,有大德的人必定會承受天命。”

【讀解】  天生我材必有用。   只要你修身而提高德行,“居易以俟命”,總有一天會受命於天,擔當起治國平天下的重任。到那時,名譽、地位、財富都已不在話下,應有的都會有。就像前蘇聯故事片《列寧在十月》裏的主人公瓦西里說的:“麪包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  由此看來,儒學並不是絕對排斥功利,而只是反對那種急功近利,不安分守己的做法。換言之,儒學所強調的,是從內功練起,修養自身,提高自身的德行和才能,然後順其自然,水到渠成地獲得自己應該獲得的一切。  這其實也正是中庸之道的精神——凡事不走偏鋒,不走極端,而是循序漸進,一步一個腳印走下去。

第十八章 齊家

【原文】 子曰:“憂者,其唯文王乎1!以王季爲父2,以武王爲子3,父作之4,子述之5。武王攢大王6、王季、文王之緒7,壹戎衣而有天下8,身不失天下之顯名,尊爲天子,富有四海之內,宗廟饗之,子孫保之。  “武王末受命9,周公成文武之德10,追王大王11、王季,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禮。斯禮也,達乎諸侯大夫12,及士庶人13。父爲大夫,子爲士,葬以大夫,祭以士;父爲士,子爲大夫,葬以士,祭以大夫。期之喪14,達乎大夫;三年之喪,達乎天子;父母之喪,無貴賤,一也。”

【譯文】 孔子說:“古代帝王中無憂無慮的,大概只有周文王吧!因爲他有賢明的王季做父親,有英勇的武王做兒子,父親王季爲他開創了基業,兒子周武王繼承他的遺志,完成了他所沒有完成的事業。武王繼續着太王、王季、文王未完成的功業,滅掉了殷,取得了天下。周武王這種以下伐上的正義行動,不僅沒有使他自身失掉顯赫天下的美名,反而被天下人尊爲天子,掌握普天下的財富,世代在宗廟中享受祭祀,子孫永葆祭祀不斷。  周武王直到晚年才承受上天之命而爲天子,因此他還有許多沒來得及完成的事情。武王死後,周公輔助成王才成就了文王和武王的德業,追尊太王、王季爲王,有天子的禮制來追祀祖先,並且把這種禮制一直實行到諸候、大夫、以及士和庶人中間。周公制定的禮節規定:如果父親是大夫,兒子是士的,父死就要按大夫的禮制來安葬、按士的禮制祭祀。如果父親是士,兒子是大夫的,父死就要按士的禮制安葬,按大夫的禮制祭祀。守喪一週年,通行到大夫,守喪三年整,就只有天子才能使用。至於給父母守喪本身沒有貴賤的區別,天子、庶人都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