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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對杜甫及其文學創作的影響的論文

杜甫1.99W

論文摘要:進入唐代以後,佛教得到了很大的繁榮,天台、三論、華嚴、禪宗等教派,在佛教中國化方面,都已經到了相當成熟的階段,並深深地契人中國文化之中,對唐代文人及唐代文學都產生了很大影響。杜甫,雖歷代皆標其爲儒家理想人格和正統詩教的代表,但也難免受到影響。文章從杜甫的身事、作品中探討了這一問題,對深入理解這位偉大詩人及其作品是有積極意義的。

佛教對杜甫及其文學創作的影響的論文

論文關鍵詞:佛教杜甫儒家思想詩歌評論

佛教傳人我國以來,不斷地適應當時的風俗習慣,並與主流傳統文化相融合,在自身的不斷調整中,得以在中土紮根、流傳和發展。進人唐代以後,佛教得到了很大的繁榮,天台、三論、華嚴、禪宗等教派,在佛教中國化方面,都已經到了相當成熟的階段,禪宗尤其如此,它已深深地契人中國文化之中,對唐代文學產生了很大影響。佛教對唐代文學的影響,主要是透過影響文人的人生理想、生活情趣等反映到作品中,尤以王絡、王維兄弟爲典型代表,柳宗元、劉禹錫等人也都是堅定的崇佛者,柳、劉以儒學佛,以佛解儒.同樣,杜甫雖被歷代評家標榜爲儒家理想人格楷模和正統詩教的代表,但在唐代這樣一個思想開放的大融合的背景下,筆者認爲,杜甫的意識並未能跳脫佛教的影響,在其傳世詩歌中痕跡多少可尋。釐清這一影響的脈絡,瞭解佛教思想對於杜甫及其創作的影響,對於深入理解這位偉大詩人及其作品是有積極意義的。

杜甫出身士族,祖輩的榮耀和言傳身教,使其有着極大的政治抱負和政治熱情。他在早年時就抱定“奉儒守官,未墜素業”的理想,汲汲求政。而後,國家動亂變化、個人仕途失意、西南漂泊十年等,使其心態、思想及作品的題材風格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在沉鬱地關注世情、心繫天下的同時,佛教思想給了他一定的心靈休憩空間。儒家思想和佛家思想以互補、融合的形態呈現在他的身上,也反映在他心靈暢快激揚時所創作的不朽詩篇裏。

1杜氏佛緣尋蹤

杜甫自幼深受儒家思想教育、薰陶,但也不乏佛教影響相伴。杜甫的祖父杜審言曾與數名僧人交往,並留下了相關詩作。杜甫的姑母也是一位信仰篤誠的佛教徒。在杜甫爲其所作的墓誌(《唐故萬年縣君京兆杜氏墓誌》)中載:

愛自十載已還,致契一乘之理,絕葷血於禪味,混出處於度門。喻筏之文字不遺,開卷而音義曹達.毋儀用亨,家相連行矣。

杜甫是由姑母一手帶大,撫養成人的,而姑母信佛,並且令全家上下奉行.他從小就是生活在這樣一個佛教信仰濃郁的家庭裏,並被要求遵行。

除家人影響外,遊宿佛寺、與僧人交往也是接觸途徑之一。唐人喜遊歷,寺院常成爲文人的遊歷點、住宿點。在這一往一住之間,必然會和僧侶有所接觸、交往。與杜甫交往過的僧人有:巳上人、贊上人(贊公)、上人、文公、高僧蘭若、真諦寺禪師、間丘等。杜甫與佛教人物的交往,在長安時期和秦州時期較爲頻繁。

其中,杜甫與贊上人較爲投契,過從甚密。贊公是一位高僧,曾爲京中大雲寺主。在杜甫留下的爲數不多的與僧侶交往相關詩作中,給贊公的就有九首,數量最多。如《大雲寺贊公房四首》之一:

心在水精域,衣沾春雨時。洞門盡徐步,深院果幽期。到扉開復閉,撞鐘齋及茲。醛溯長髮性,飲食過扶衰。把嘴有多日,開懷無愧詞。黃鵡度結構,縈鴿下采思。愚意會所適,花邊行自遲。湯沐起我病,徽笑索題詩.

這首詩是杜甫初過大雲寺時所作,記其勝概。寺院深幽,地清氣和,聽着悠遠渾厚的古鐘聲聲,使人身心沉靜其中。扉開復閉,正值齋時,與僧友切磋探討,談佛論經,如食醒酮然,開懷不已。黃耐紫鴿,深院春禽。《杜臉》:意適行遲,詩興動矣.微笑索題,知己會心也。[3J足見其友情深厚.

如果說杜甫早期近佛、談佛爲順勢所趨,並未顯見深刻影響,那麼,漂泊西南時期則是他對佛教有了進一步的瞭解、感悟,甚至產生依賴、棲身想法變化的重要時期。

杜甫晚年漂泊西南時期,正值淨衆宗和保唐宗在四川積極弘法。據K歷代法寶記》載,寶應元年(762年)無相門下發生了持續三、四年之久的繼法之爭,而與杜甫有密切來往的嚴武、高適等也曾深深介人此事。此外,與杜甫關係密切的友人岑參、韋有夏、狄博濟、李布等,也與淨衆、保唐二宗弘法及法爭有關.這些深人佛事的友人,對杜甫不可能沒有影響。而人蜀後的杜甫,身歷數年輾轉流離、貧病交加,身體日漸衰弱,家庭生計艱窘。再強的愛國心、政治熱情,也難免減弱、失落。“紋綺不餓死,儒冠多誤身”的現實,讓其深刻感受到了儒家理想的難以實現,感受到了“朝叩富兒門,暮隨肥馬塵。殘杯與冷炙,到處潛悲辛”的悲涼。理想與現實的強烈反差、巨大沖突,使杜甫產生了不滿,提出了懷疑,甚至寫出了“儒術於我何有哉,孔丘盜腸俱塵埃”的憤怒詩句。對現實的失望讓其對佛教思想趨於關注,感到“漠漠世界黑,驅驅爭奪繁。惟有摩尼珠,可照濁水源。”想要更加靠近佛法的光明,沽染其溫暖,引導達到至上真理。

雖然,杜甫在內心苦悶、矛盾的衝突鬥爭中最終找到的,仍是秉持儒家的社會理想和價值觀念,但是在這一回歸過程中,有了對佛教思想的交流和認同。佛家的慈悲、勸善,對弱者的同情,與儒家的“仁”產生了某種契合,使得他能夠在精神層面上完成儒釋融合,使之作品更顯博大胸懷。

2作品品讀評佛味

杜詩中與佛教相關的作品,相當部分是與佛教建築和藝術有關,也有與僧人交往詩作,晚年作品纔多表現出對佛教思想明顯的興趣和認同。

杜詩最早表現佛教內容的,是其青年時遊東都洛陽時所作的的《游龍門奉先寺》:

已從招提遊,更宿招提境。陰壑生虛籟,月林散清影。天閱象緯退,雲臥衣裝冷.欲覺聞晨鐘,令人發深省。

那時的杜甫年少輕狂,意氣風發,對人生和社會都充滿希望。這時期的佛教相關詩,多爲遊歷之作。莊嚴肅穆的寺院,是唐代普遍而又重要的人文景觀。據統計,東晉造佛寺i7ss所,後魏造寺30000所,而唐代則造寺44600所。寺院數量如此之多,規模空前。星羅棋佈的寺廟、精妙的建築和雕塑……在博大精深的佛學思想之外,也擁有着獨特的魅力。佛教思想對杜甫來說,並不陌生,但在這個階段對其思想的影響還是淡泊的。裘馬輕狂的青年,懷抱理想,只盼達濟天下。但佛教獨特的藝術魅力還是很吸引他的,是種新鮮的刺激.從其詩句的字裏行間,可以看出他喜愛的心情。又如《龍門》: 龍門橫好斷,異樹出城來。氣色皇居近,金銀佛寺開。往還時屢改,川陸日悠我。相閱征途上,生涯盡幾回?

再如:《題玄武禪師壁屋》:

何年顧虎頭,滿壁畫淪洲。赤日石林氣,青天江海流。錫飛常近鶴,杯渡不驚嗚。似得廬山路,真隨惠遠遊。

這些詩句中,對佛寺壁畫藝術的精彩描繪,對佛典故事的熟悉,在佛教肅穆神祕環境下聞鍾深思,等等,雖只是一種特定環境下的審美心情,卻也足見其對佛教藝術的.喜愛和尊重。

隨着年歲的增長、世事的變化,杜甫的心境和宗教情懷也有所改變。如在杜甫與僧人的交往詩作中,上文提到過的與贊上人的詩,從“把臂有多日”,“晤語契深心”的愜意、溫馨,轉而到“杖錫何來此,秋風已颯然。雨荒深院菊,霜倒半池蓮。放逐寧違性,虛空不離禪。相逢成夜宿,隴月向人圓”的感慨。京城相識的兩人,因各自的坎坷在此偏僻的秦州相逢。世事的難料,命運的不可知,使得杜甫對宗教觀照心靈的作用有了更深的認識。

對佛教更加關注,還可以從在其《贈蜀僧間丘師兄》詩中可以窺見一斑:

小子思疏闊,豈能達詞門。窮秋一揮淚,相遇即諸昆。我住鉢官城,兄居抵樹園。地近慰旅愁,往來當丘樊。天涯歇滯雨,粳稻臥不翻。漂然薄遊倦,始與道侶軟。景姜步修庫,而無車馬喧.夜閡接軟語,落月如金盆。澳澳役界黑,驅驅爭奪繁。帷有摩尼珠,可照濁水源.

詩中“漂然薄遊倦,始與道侶敦”、“惟有摩尼珠,可照濁水源”等詩句,都顯示着杜甫的心境變化,展示他的宗教情懷,以及對佛教的關注。

更明確表達出他對佛教嚮往的,是其晚年所作《秋日夔府詠懷一百韻》。詩中寫到“……行路難何有,招尋興已專。……身許雙峯寺,門求七祖禪。……本自依逸葉,何曾藉饅侄。……晚聞多妙教,卒踐塞前愈。……勇猛爲心極,清蔽任體屏。金蓖刮空眼,鏡像未離銼.……”詩中表達出自己本傾心佛教,對神仙之說不太感興趣。晚年更多接觸佛教教義、佛學思想,感到佛法精妙,力實踐之,以改正自己過去的缺失。但是,雖然決心很大,奈何身體屏弱,只好任其自然。因此,離悟道境界還有很遠的距離,就現在的認知而言,還只是空刮盲眼之膜,只捕捉到鏡像一樣的虛妄。這裏既表達出自己對佛教真諦的嚮往、尊敬,希望自己有所收穫,又表達出自己難以進人佛教世界,成爲信徒。這種感嘆,還可見其《渴真諦寺禪師》:

蘭若山高處,煙霞峯幾重。凍泉依細石,晴雪落長鬆。問法看詩妄,觀身向酒墉。未能割妻子,卜宅近前峯。

杜甫有太多無法割捨的東西,詩中雖只言“妻子”,只道親情難捨,但實際上,不光是家人,他還心繫百姓,擔心着國家、朝廷的前途,熱愛現實生活,因此,無法完全拋棄一切“俗念”,真正飯依。一方面嚮往,另一方面難捨,詩中的折中打算是:把家在離真諦寺近一點的地方。雖然沒法人空門,卻仍希望接近。雖然看似矛盾,但佛教的慈悲心、博愛情懷和儒家“民爲貴”、“仁”的根本有一定相通,因此,杜甫在經歷內心衝突鬥爭而回歸儒思時,佛教思想以融合、互補與其中。

杜甫同情、關心貧苦百姓,也憐憫自然界中的弱小動物,在詩歌中爲他們鳴不平。即使他自己也處於貧病交加的痛苦中,仍發出“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的號呼、誓言。這種寬容與悲憫、博愛與溫情、利他與獻身的情懷,處處閃耀着人性的光輝。雖然沒有大幅談禪論佛的字句,但佛教意味也顯其中。

3結束語

從杜甫的行蹤和相關作品考察來看,佛教與杜甫一路相伴。小時結識,知儀式,淺薰,但儒學啓蒙紮根深固;青年曆世,豪情滿懷,遊寺結僧,流行趨勢,心內無痕卻尊敬喜愛;晚年飄零,感嘆佛學深妙,接觸密切,渴望靠近。可見,杜甫對佛教的認識,是隨着年齡和經歷的變化而不斷加深、深化的,卻也是有限的、相對的,停留於淺嘗,躑躅於深入.他吸取了佛教思想中的慈悲、向善和犧牲、獻身精神,爲我所用,尋求心靈撫慰、支援。這些與儒家精神並不矛盾,從而得到融合。佛教之於杜甫,不再是原來簡單的抒寫題材,佛教精神得以融入,使其作品胸懷易發博大。爲苦難的百姓而泣,爲苦難的民族而歌,憂國憂民的杜甫無法成爲佛教徒,佛教卻爲杜甫提供了更爲廣闊的心胸,來承接、理解那巨大的苦痛,繼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