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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朱元思書》、《送東陽馬生序》、《小石潭記》譯文

雜文2.9W

八年級下冊文言文

與朱元思書

風煙俱淨,天山共色。從流飄蕩,任意東西。自富陽至桐廬,一百許裏,奇山異水,天下獨絕。

水皆縹碧,千丈見底。游魚細石,直視無礙。急湍甚箭,猛浪若奔。

夾岸高山,皆生寒樹,負勢競上,互相軒邈;爭高直指,千百成峯。泉水激石,泠泠作響;好鳥相鳴,嚶嚶成韻。蟬則千轉不窮,猿則百叫無絕。鳶飛戾天者,望峯息心;經綸世務者,窺欲忘反。橫柯上蔽,在晝猶昏;疏條交映,有時見日。

譯文:(那空間的)煙霧都消散淨盡,天空和遠山呈現出相同的顏色。(我乘着船)隨着江流飄流蕩漾,任憑船兒東西漂泊。從富陽縣到桐廬縣(相距)一百里左右,奇山異水,是天下絕無僅有的。

江水清白色,(清澈得)千丈深也能見到水底。游魚和細石可以看到清清楚楚,毫無障礙。(那飛騰的)急流比箭還快,洶涌的波浪猛似奔馬

兩岸的高山,都長着鬱鬱蔥蔥的樹木,使人看了有寒涼之意,(高山)憑着(高峻的)形勢,奮力直向上聳,彷彿互相競賽向高處和遠處發展;(它們)都在爭高,筆直地指向(天空),形成了成千成百的山峯。泉水衝激着石頭,發出冷冷的清響;好鳥兒相向和鳴,唱出和諧而動聽的聲音。(樹上的)蟬兒一聲接一聲不斷地叫,(山中的)猿猴也一聲一聲不住地啼。那些懷着對名利的渴望極力高攀的人,看到這些雄奇的山峯,就會平息熱衷於功名利祿之心;那些辦理政務的人,看到(這些幽美的)山谷,也會流連忘返。橫斜的樹枝在上面遮蔽着,即使在白天,也象黃昏時那樣陰暗,稀疏的枝條交相掩映,有時可以見到陽光。

送東陽馬生序

餘幼時即嗜學。家貧,無致書以觀,每假借於藏書之家,手自筆錄,計日以還。天大寒,觀冰堅,手指不可屈伸,弗之怠。錄畢,走送了,不敢銷逾約。以是人多以書假餘,餘因得遍觀羣書。既加冠,益慕聖賢之道。又患無碩師名人與遊,嘗趨百里外從鄉之先達執經叩問。先達德隆望尊,門人弟子填其室,未嘗稍降辭色。餘立侍左右,援疑質理,俯身傾耳以請;或遇其叱咄,色愈恭,禮愈至,不敢出一言以復;俟其欣悅,則又請焉。故餘雖愚,卒獲有所聞。

當餘之從師也,負篋曳屣,行深山巨谷中,窮冬烈風,大雪深數尺,足膚皸裂而不知。至舍,四支僵勁不能動,媵人持湯沃灌,以衾擁覆,久而乃和。寓逆旅主人,日再食,無鮮肥滋味之享。同舍生皆被綺繡,戴朱纓寶飾之帽,腰白玉之環,左佩刀,右備容臭,燁然若神人;餘則縕袍敝衣處其間,略無慕豔意,以中有足樂者,不知口體之奉不若人也。蓋餘之勤且艱苦此。

今諸生學於太學,縣官日有稟銷之供,父母歲有裘葛之遺,無凍餒之患矣;坐大廈之下而誦《詩》《書》,無奔走之勞矣;有司業、博士爲之師,未有問而不告,求而不得者也;凡所宜有之書皆集於此,不必若餘之手錄,假諸人而後見也。其業有不精,德有不成者,非天質之卑,則心不若餘之專耳,豈他人之過哉?

東陽馬生君則在太學已二年,流輩甚稱其賢。餘朝京師,生以鄉人子謁餘。撰長書以爲贄,辭甚暢達。與之論辨,言和而色夷。自謂少時用心於學甚勞。是可謂善學者矣。其將歸見其親也,餘故道爲學之難以告之。

譯文:

我小時候就特別喜歡讀書。家裏貧窮,沒有辦法買書來讀,常常向藏書的人家去借,(借來)就親書抄寫,計算着日期按時送還。天很冷時,硯池裏的水結成堅硬的冰,手指(凍得)不能彎曲和伸直,也不因此停止。抄寫完了,趕快送還借書,不敢稍稍超過約定的期限。因此人家多願意把書借給我,我於是能夠閱讀很多書。到了成年以後,更加仰慕古代聖賢的學說,又擔心沒有才學淵博的老師和名人相交往(請教),曾經跑到百里以外向同鄉有名望的前輩拿着書請教。前輩道德、聲望高,高人弟子擠滿了他的屋子,他從來沒有把語言放委婉些,把臉色放溫和些。我恭敬地站在他旁邊。提出疑難,詢問道理,彎着身子側着耳朵請教。有時遇到他人斥責人,(我的)表情更加恭順,禮節更加周到,一句話不敢回答;等到他高興了,就又請教。所以我雖很笨,終於獲得多教益。

當我去求師的時候,揹着書籍,拖着鞋子,在深山大谷中奔走,深冬颳着凜冽的寒風,大雪有幾尺深,腳上的面板凍裂了不知道。等走到旅舍,四肢凍僵了不能動彈,服侍的人拿來熱水(給我)洗手暖腳,拿被子(給我)蓋上,過很久才暖和過來。在旅館裏,每天只吃兩頓飯,沒有鮮美的食物可以享受,一起住在旅館的同學們,都穿着華美的衣服戴着紅纓和寶石裝飾的帽子,腰上佩帶白玉環,左邊佩着刀,右邊掛着香袋,閃光耀眼好像仙人。而我卻穿着破棉祆舊衣衫生活在他們中間,毫無羨慕的心思。因爲我心中有自己的樂趣,不感到吃穿的享受不如別人了。我求學時的勤懇艱辛情況大體如此。

現在這些學生在大學裏學習,政府天天供給膳食,父母年年送來冬服夏裝,(這就)沒有挨凍捱餓的憂慮啦;坐在高大寬敞的房屋之下讀着《詩》《書》,這就)沒有東奔西走的勞累啦;有司業、博士做他們的老師,沒有問而不告訴,求知而得不到的啦;一切應有的書都集中在這裏,(這就)不必象我那樣親手抄寫,向別人借來然後才能看到啦。(要是)他們學業(還)不精通,德行(還)有不具備的,(那就)不是(他的)智力低下,而是(他的)思想不象我那樣專注罷了,難道是別人的過失嗎?

馬生君在大學學習已經兩年了,同輩的人稱讚他賢能。去官之後進京朝見皇帝,他以同鄉晚輩的身份拜見我。寫了一篇長信做見面禮,言辭很流暢通達。同論的文相比,語言委婉、神色和悅。自稱小時候學習用功、刻苦。是可以稱得上愛好學習的人。他將要回家鄉探視他的雙親,我特意告訴了他求學的艱難。

小石潭記

從小丘西行百二十步,隔篁竹,聞水聲,如鳴佩環,心樂之。伐竹取道,下見小潭,水尤清洌。全石以爲底,近岸,卷石底以出,爲坻,爲嶼,爲嵁,爲巖。青樹翠蔓,蒙絡搖綴,參差披拂。

潭中魚可百許頭,皆若空遊無所依。日光下徹,影布石上,佁然不動;俶爾遠逝,往來翕忽。似與遊者相樂。

潭西南而望,斗折蛇行,明滅可見。其岸勢犬牙差互,不可知其源。

坐潭上,四面竹樹環合,寂寥無人,悽神寒骨,悄愴幽邃。以其境過清,不可久居,乃記之而去。

同遊者:吳武陵,龔古,餘弟宗玄。隸而從者,崔氏二小生:曰恕己,曰奉壹。

譯文:從小丘向西行走一百二十步的樣子,隔着竹林,就能聽到水聲,好象掛在身上的玉珮、玉環相互碰撞的聲音,心裏很是高興。於是砍了竹子,開出一條小路,順勢往下走便可見一個小潭,潭水特別清澈。整個潭底是一塊石頭,靠近岸邊,石底有的部分翻卷出水面,形成坻、嶼、嵁、巖等各種不同的形狀。青蔥的樹木,翠綠的藤蔓,遮蓋纏繞,搖動低垂,參差不齊,隨風飄動。

潭中游魚約有一百來條,都好象在空中游動,沒有什麼依靠似的。陽光直射潭底,把魚的影子映在水底的石面上,呆呆地不動;忽然間又向遠處游去了。來來往往輕快敏捷,好象在與遊人一起娛樂。

順着水潭向西南方向望去,溪流象北斗七星那樣曲折,又象蛇爬行那樣彎曲,或隱或現,都看得清楚。溪岸的形勢象犬牙般交錯參差,無法看到水的源頭。

我坐在潭邊,四周有竹子和樹林圍繞着,靜悄悄的沒有人跡,使人感到心境淒涼,寒氣徹骨,真是太寂靜幽深了。由於這地方過於冷清,不能長時間地停留,於是就把當時的情景記下來便離去了。

同我一起遊遠的人,有吳武陵、龔古,我的弟弟宗玄。作爲隨從跟着我們來的,有兩個姓崔的年輕人,一個叫恕己,一個叫奉壹。

慶曆四年春,滕子京謫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廢具興。乃重修岳陽樓,增其舊制,刻唐賢今人詩賦於其上。屬予作文以記之。

予觀夫巴陵勝狀,在洞庭一湖。銜遠山,吞長江,浩浩湯湯,橫無際涯;朝暉夕陰,氣象萬千。此則岳陽樓之大觀也。前人之述備矣。然則北通巫峽,南極瀟湘,遷客騷人,多會於此,覽物之情,得無異乎?

若夫霪雨霏霏,連月不開,陰風怒號,濁浪排空;日星隱耀,山嶽潛形;商旅不行,檣傾楫摧;薄暮冥冥,虎嘯猿啼。登斯樓也,則有去國懷鄉,憂讒畏譏,滿目蕭然,感極而悲者矣。

至若春和景明,波瀾不驚,上下天光,一碧萬頃;沙鷗翔集,錦鱗游泳;岸芷汀蘭,郁郁青青。而或長煙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躍金,靜影沉璧,漁歌互答,此樂何極!登斯樓也,則有心曠神怡,寵辱偕忘,把酒臨風,其喜洋洋者矣。

嗟夫!予嘗求古仁人之心,或異二者之爲,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是進亦憂,退亦憂。然則何時而樂耶?其必曰“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乎。噫!微斯人,吾誰與歸?

時六年九月十五日。

譯文:

宋仁宗慶曆四年春天,滕子京被貶謫到嶽州當了知州。到了第二年,政事順利,百姓和樂,許多已廢弛不辦的事情都興辦起來。於是重新修建岳陽樓,擴大它原來的規模,在樓上刻了唐代名人和當代人的詩賦。囑託我寫一篇文章來記述這件事。

我觀賞那嶽州的美好景色,都在洞庭湖之中。它含着遠處的山,吞長江的水,水勢浩大,無邊無際,早晨陽光照耀、傍晚陰氣凝結,景象千變萬化。這就是岳陽樓的雄偉的景象。前人的記述已經很詳盡了。既然這樣,那麼北面通到巫峽,南面直到瀟水和湘江,降職的官史和來往的詩人,大多在這裏聚會,觀賞自然景物所產生的感情能沒有不同嗎?

象那連綿的陰雨下個不斷連續許多日子不放晴,陰慘的風狂吼,渾濁的浪頭衝白天空;太陽和星星失去了光輝,高山隱藏了形跡;商人和旅客不能成行,桅杆倒了、船槳斷了;傍晚時分天色昏暗,老虎怒吼猿猴悲啼。在這時登上這座樓,就會產生離開國都懷念家鄉,擔心奸人的誹謗、害怕壞人的譏笑,滿眼蕭條冷落,極度感概而悲憤不端的種種情緒了。

就象春日晴和、陽光明媚,波浪不起,藍天和水色相映,一片碧綠廣闊無邊;成羣的沙歐,時而飛翔時而停落,美麗的魚兒,時而浮游,時而潛游;岸邊的香草,小洲上的蘭花,香氣濃郁,顏色青蔥。有時大片的煙霧完全消散了,明月照耀着千里大地,浮動的月光象閃耀着的金光,靜靜的月影象現下的白璧,漁夫的歌聲互相唱和,這種快樂哪有窮盡!在這時登上岳陽樓,就有心胸開朗,精神愉快;榮辱全忘,舉酒臨風,高興極了的種種感概和神態了。

唉!我曾經探求古代品德高尚的人的思想感情,或許跟上面說的兩種思想感情的表現不同,爲什麼呢?他們不因爲環境好而高興,也不因爲自己遭遇壞而悲傷;在朝廷裏做高官就擔憂他的百姓;處在僻遠的江湖間就擔憂他的君王。這就是進入朝延做官也擔憂,辭官隱居也擔憂。那麼,什麼時候才快樂呢?他們大概一定會說:“在天下人的憂愁之先就憂愁,在天下人的快樂之後才快樂”吧。唉!如果沒有這種人,我同誰一道呢?

寫於慶曆六年九月十五日(104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