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濓河水如歌散文

“濓河的水清悠悠，亙古清甜不斷流，一路稻穀香，兩岸峯巒秀……”每每想起故鄉就會記得並哼唱這首小時候最愛的民歌。幾十年過去了，遠離您懷抱的遊子今兒回來了，今兒您的兒子專程來到您的身邊，看望久違了的母親……

濓河——親愛的媽媽！今天，我終於偎依在你的身邊，但我卻發現你乾瘦而且蒼老了，要非那金寨頭高高聳立的壁仞石作證，我真的認不出這就是從前的您。

你乾瘦的身體不再有當年的豐盈，眼前渾濁的河水再也看不見魚蝦的遊弋與嬉戲，就連你身邊這條用橙紅色河石鋪就的古老驛道也凹凸不平，亂石嶙峋。此時此刻又怎不令您的兒女悲號失聲。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沒有您這位的慈祥的母親，就沒有我們的生存的根本，更沒有我們幸福的今天和明天。可今天的您卻蒹葭叢生，河牀高隆，垃圾滿堤，滿目瘡痍。可見您爲之承受了多少痛苦，歷經了多少悲傷的流年。

今天的我，尋根溯源，重走濓河，除了對母親之河一份深深的敬仰，更想將兒時的那首老歌來重新吟唱：春來水暖花豔豔，河岸白霧罩嵐山；水漫石墩魚兒躍，潭邊玉女洗衣衫。

不曾忘記您當年綽約的風姿，更清晰地記得您從我家門前流過的情景……

三十年前，您宛如少女髮髻上的絲帶，在萬頃蒼翠山巒蜿蜒飄來。你在蒼翠萬頃，逶迤疊嶂的大山裏時隱時現，總是那樣新奇，那樣的神祕。無論春夏秋冬，這沿河兩岸總是氣象萬千，風調雨順。尤其是那一望無際血一樣殷紅的杜鵑，將藍天下的故鄉裝點得更加垂青典雅，唯美絕倫。那出雙入對宛如鴛鴦一樣的水鴨以及這裏所特有斑鳩，山雞時而跳躍，時而翻飛；清澈見底的河水靜靜地流淌，望過去感覺又快又涼，細長的水草，順流俯伏，比現代少女頭上那綠色的秀髮還美；沙洲棍，浪裏白，紅頁鯉，蜻蛉蝦“水”處可見，它們時而穿出水面時而鑽入水底，宛如淘氣的孩子，更像神話裏的水妹。

由於濓河的流經，故鄉的氣候總是四季如春，一幢幢方的、圓的，古色古香的客家圍屋鑲嵌河邊，點綴其中，好一派南國風情的清新秀麗，嶺南山鄉的旖旎風景。還記得，崇山峻嶺中，你更像一條銀色的玉帶，由東向西順流而下，水天一色，波翻浪涌，嵐氣氤氳，碧綠透明，可謂青山白雲兩相輝映，藍天碧水難辨難分。

爺爺告訴我，濓河是傳說中的玉河，是觀音點化的龍子神河。怎能忘記當年的濓河，那時可真是兩岸稻穀香，一路風光秀；水車吱溜溜，碾巢唱凱歌；油槽新榨茶油靚，九龍山茶香四方；上游花爭豔，下游起高樓，夜裏電站撒珍珠，宛如羣星水上游。你曾是我們生命裏最美的水，更是我們心中最美的河。

亙古至今，你宛如一個不知疲倦的慈母，暢懷融入涓涓溪水，任百舸在您懷中爭流。您跋涉於千溝萬壑，進出於險灘激流，山路彎彎阻隔不了你的身影，懸崖峭壁也擋不住你前進的腳步，無論流經的多麼遙遠，您總是勇往直前從不回頭。每當梧桐新裝點綴，陰影倒垂，我就要到你身邊走走，一頭扎進您的懷裏，接受您愛的撫摸……

懷念那時的.春風徐徐，槐黛柳綠。古老的濓河，你無懼溝壑深淵，無悔峯迴路轉，總是悄無聲息地從我們身邊緩緩流過，孕育着水中的生靈，澆灌着沿岸的田疇。臨汛時您吸收着來自天外的雨水，土地乾涸時您又向這一方生靈輸送着涓涓細流。

千百年來，您總喜歡春韻秋明。每當仲春而至，陽光下您清澈透明的河水就會閃現出耀眼的銀花。每每夏至秋來，石墩裏，在水壩前你總是浪花翻涌，嫋嫋婷婷，宛如慈母含笑的淚花，更像甘霖在河邊揮灑。您一如既往地替兒女們迎接這萬木蔥蘢的春天，賜予這一方子孫幸福的新芽。

我站在河邊深情地看着，想着。而如今的母親已明顯的蒼老，看到你臃腫的身段，憔悴的臉龐暗暗將眼淚吞下……

我彷彿回到了那個天真爛熳的少年時代，在朦朧中我似乎看到那深情的浪花向我招手，聽到了那銀色的波濤彈起了悠揚的琴絃，一曲曲山歌就會在萬山叢中飄下濓河：

日頭刺眼哎，看唔清

對面站的是那個人

大樹底下來等你

不知可否停一停

日頭西斜哎，影隨行

老妹我進山就一人

哥哥有心就等等

來將老妹捎一程

……

一曲曲如春風秋韻，濓河上下經常是一雙雙對歌的情人，在青山綠水中傳承着客家人古老的文化，在蜿蜒長流的河水裏彰顯着嶺南人源遠流長的風俗人情。

我們不會忘記上個世紀的七八十年代，總有些不孝的子孫裏應外合，從你的源頭大肆砍伐着那歷經千年的原始森林，那磨盤大小的古樹被連根拔起，一座座青山成了黃土裸露的禿嶺。大肆掠奪時，就連那些門前戶口的風景樹也未能倖免。如今，我感覺到了您哀傷，我聽到了您傷心的哭泣。更令人於心不忍的是這些不孝的子孫，將一根根粗大的原木從高山之巔滾到您的懷裏，讓您這乳汁一般的河水承載着成千成萬的木排緩緩漂出你的玉體……

我朝思夜想的濓河，你留給我們太多的古老傳說，告訴我們太多的悲歡離合。當每天從你身邊走過的人們可否想過，沒有了濓河，我們的生命何以寄託？那些“靠山吃山”的鼠輩們可曾想過？你懷揣的那一疊疊大鈔可是母親身體上剝下的血淋淋的皮毛。

今天我站在這濓河上游古老的石板橋默默的凝望，心中的悵然卻久久不能釋懷。我古老的濓河啊，你將永遠失去從前的美麗，這沿河兩岸再也不能回到從前的繁華，也是這些敗家子釀成的永無止境的悲哀……

——辛卯年春作於濓河上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