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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與可畫篔簹谷偃竹記》賞析

無年二年(1079)七月七日,蘇軾在晾果書柬時,發現亡故的文懷可送給自己的一幅《谷偃竹圖》見物生情,就寫了這篇雜記。文與可生前曾以這樣的竹子爲題材,作畫贈與蘇軾,本文即以此畫爲線索,敘述作者和文與可的深摯友誼及暑物思人的悲痛,寫得莊諧相襯,情深意切,是篇典型地體現蘇軾文理自然,姿態橫生的特點的優秀散文。

全文分三段,第一段開頭不是直拉就寫悼念之情或兩人的交往,而是從文與可的畫竹理論寫起突兀不凡,生面別開,起首就給人以一種新鮮感。文章說文與可畫竹“必先得成竹於胸中”畫竹以前要先把握對象的整體形象和精神實質,做到融會於心,醞釀成熟,然後振筆直書,一氣呵成,才能生動傳神地把它再現出來。相反,如果臨時求其細微末節,機械地一節一節畫,一葉一葉描,就無法畫活竹子。這實際是主張意在筆先,反對臨畫敷衍:主張整體上的“神似”反對枝節之間的“形似”。作者以贊同的口吻所表達和發揮的這個見解,十分精避,不僅對整個文藝領域具有普遍的指導意義,而且“胸有成竹”已成爲人人皆知的成語。一面作者接着敘說自己對文與可教給他的'道理,雖然心理明白,但實踐起來地不有得心應手,原因就在於“不學之過”,並把比畫竹方法提到哲理的高度,“豈獨竹乎”說明了這一點,最後又引用其弟蘇轍送給文與可的《墨竹賦》中的幾句話,透過《莊子美生主》中庖丁解牛和《天道》中輪扁斫輪兩個典故,說明蘇轍地文與可所畫竹子的看法;庖丁解牛由於掌握規律而得心應手,遊刃有餘,文惠君從中悟出了養生之道;輪扁造車輪,使正在讀書的齊恆公懂得了技藝只能從實踐中體會的道理,與可在畫竹在畫竹中寄託的思想說明他也是一個深悟高物規律的人。作者認爲蘇轍僅得與可的畫意,而自己並得其畫法,是最瞭解與可的人。這一段透過敘述文與可的畫論以及功轍和作者自己對此畫論的反映不僅寫出了文懷可畫技的高妙和見解的卓越,而且也道出了自己對文與可的敬仰之情和知己之感。其中有議論,有描寫或述人之言,或直抒已見,縱橫錯落,,靈活我變,顯得言而有味,情理俱諧。

第二段敘述作者和文懷可交結中的趣事。先寫文懷可畫竹開始不自自貴重,於是四方之人紛紛拿細絹登門求畫,引起他的討厭,把絹擲在地上罵道:“吾裝以爲襪!”要把細絹作襪穿。後蘇軾爲徐州知州,蘇軾自己也是個善畫墨竹的名家,所以文與可寫信給蘇軾開玩笑地說:“近來告訴士大夫,可到彭城(即徐州)去求畫”“襪材當萃於子矣。”臨末還寫了一首詩,其中兩句說:“擬將一段鵝溪絹,掃取寒梢指個個子,這兩句意思是將要用名絹爲蘇軾畫一幅萬尺長的墨竹,蘇軾就風趣的回答:“竹長萬尺,當用絹二百五十匹,知公倦於筆硯,原得此絹而已!”接着敘兩個節信往返,就世是是否有萬尺竹展開爭論。蘇軾證實有這樣的竹子,並寫詩曰:“世間亦有千尋竹,月落庭空影許長。”意即在想象天地或藝術意境中是存在具有有萬尺長氣勢的竹子的。這裏蘇軾偷換了一個概念,回答得十分巧妙。所以文與可回信笑曰:“蘇子辯矣,然二百五十匹絹,吾將買田歸老焉。”並把所畫谷偃竹圖送與蘇軾,說:“此竹數尺耳,而月萬尺之勢”,形容他畫的竹子形神兼備,氣勢非凡。這不反進一步證明了蘇軾的竹有萬尺之說,而且也可看作是他“胸有成竹”畫論的單越實踐,既七妙點題,非常自然地交結了《谷偃竹圖》由來,又和開頭畫竹理論的敘說相呼應,銜接十分緊湊。下面就谷這一地名繼續寫二人信牘往來;文與可任洋州知州時,要蘇軾作《洋州三十詠》、《谷》即是其中之一,詩云:“漢川(漢水)修竹賤如蓬,斤斧何曾赦籜龍,料得清貧饞太守,渭濱千畝在胸中。”籜龍即竹筍。斤斧何曾赦即把竹筍砍伐了,接着稱“饞太守”即把筍都吃了所以說“謂濱千畝在胸中”《史記:貨殖列傳》有“渭川千畝竹”之語。文懷可接到此信時正值與妻子在谷中“燒筍晚食”,碰巧被蘇軾言中,所以讀罷此詩句“失笑噴飯滿案”。全段寫得幽默風趣親切自然,而就在這些日常生活的瑣事中,在這些戲語笑語裏,言與可和作者相坦率高雅的胸襟氣度,機敏,超卓的智慧才能以及二人的親密友誼,都得了活潑而生動的表現。

最後一段說明寫作此文的緣由。先說在文與可死後七個月,“曝書畫,見此竹,廢卷而哭失聲”“哭失聲”三個字寫盡了作者睹物思人的無限悲痛。接着又引曹操祭橋率的典故來點明文章主旨。此典見《三國志武帝紀》裴松之法。曹操年少時不爲人所器重,而橋玄卻很賞他。橋玄死後,曹操有次引軍經過橋玄的故鄉睢陽,曾遣使致祭橋玄,並作《祀故太慰橋玄文》文中說:“又承從容約誓之言:‘殂逝之後,路有經由,不以斗酒隻雞過相沃酹,車過三步,腹痛勿怪。’雖臨時戲笑之言,非至親之篤好,胡肯爲此辭乎?”作者引用此曲來強調“餘亦載與可疇昔戲笑之言者,以見與可於予親厚無間如此也”,引用曲故十分貼切自然,平談語中現出悼念亡友的摯情感。如果說第一段重議論,第二段重敘述,那麼這簡短的第三段,則更富有綿長的抒情意味。該文信筆揮灑,舒春自如“常行於怕當行,常止於所不可不止”,如同行埋頭工作流水一般;文中有正論,對戲語,或引詩賦,或摘書牘,時而講瑣事,時而舉曲故,機變靈活,姿態橫生。不過它雖然寫得隨便灑脫,縱橫變化,但並不雜亂無章,散漫失紀,而是始終緊扣題目,環紅文懷可所畫的《谷偃竹圖》來展開文章;先是議“胸有成竹”的繪畫理論,這是畫《谷偃竹圖》的基礎;中間是敘二人的詩歌贈答,書札往來,交待《偃竹圖》的由來和有關趣事;後是寫見畫思人,抒發悲愴之情,通篇以畫相串,以懷念友情爲中心,顯得形散神不散,做到了自由揮灑和謹守章法的完善結合。這是一篇悼念性的文字,而前人評此作“戲笑成文”。這篇散文的主要部分確實頗多詼諧之語,寫得妙趣橫生,但唯其如此,可見出作者和文與可的“來厚無間”,而文與可一旦之故,作者的悲痛之深也就可想而知,以喜襯悲,也益見其悲,較好地體現了藝術的辯證法。此文語言天然本色,樸素清新,全文好似從作者胸中自然流出,滔滔汩汩,毫無滯礙,所用語言不加雕琢,文從字順,活潑流暢,正如明代王舜俞所說:“文至東坡真不須作文,只隨便記錄便 是文。”(蘇長公小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