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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平凹談讀書

賈平凹3.25W

賈平凹,中國現代作家,大家是否清楚賈平凹是如何來談讀書的呢?

賈平凹談讀書

人活着不能沒有錢,但只要有一碗飯吃,錢又算是什麼呢?窮不是咱們的錯,書卻會使咱們位低而人品不微,貧困而志向不賤。中學生朋友,一定要把書看重,什麼都不要眼紅,但可眼紅讀書,朋友可以不交或少交,書之友不能一日不交。貧困倒是當作家的準備條件,書是忌富,人富則思惰,要學會逼自己靜心讀書,深知書中精義。

好讀書的壞處自然很多。譬如終生受窮別想當官,沒個好身體,不是好丈夫,沒有好人緣,性格古鑽。但是,能好讀書必有讀書的好處,譬如能說天地之大,能曉人生之難,有自知之明,有預料之先,不爲苦而悲,不受寵而歡,寂寞時不寂莫,孤單時不孤單,所以絕權欲,棄浮華,瀟灑達觀,於囂煩塵世而自尊自重自強自立,不卑不畏不俗不諂。

凡能找到的書,不管文學、政治、哲學、歷史、美學、天文、地理、醫藥、建築、美術、樂理……都要讀讀,若讀書面窄,借鑑就不多,思路就不廣。但是,切切又不要忘了精讀,真正的本事掌握,全在於精讀。世上好書,浩如煙海,一生不可能讀完,而且有的書雖好,但不能全爲之喜愛。比如我一生不喜食肉,但肉確實是世上好東西。你若喜歡一本書了,不妨多讀。第一遍可囫圇吞棗讀,這叫享受;第二遍就靜心坐下來讀,這叫吟味;第三遍便要一句一句想着讀,這叫深究。三遍讀過,放上幾天,再去讀讀,常又會有再新再悟的地方。

讀書要讀精品,你真真愛上一本書了,可以在一個時期多找些作家的書來讀,讀他們長中短篇,或者散文、詩歌甚至理論,再讀外人對他的評論,所寫的傳記,也可再讀和他同期作家的一些作品。這樣,你就知道他的文了,更知道他的人了,明白當時是什麼社會,如何的文壇。他的經歷、性格、人品、愛好等等是怎樣促使他的風格的形成。大凡世上,一個作家都有自己一套手法,都是有跡而可覓尋,當然有的天分太高了,但不是一時一陣便可理得清的。我讀中國的老莊、太白、東坡詩文,讀外國的泰戈爾、川端康成、海明威之文,便至今於起滅轉接之間不可測識。說來,還是我讀書太多,悟覺淺薄啊!如此這番讀過,你就不要理他了,將他丟開,重新進入另一個大家。

文學(乃至其它任何藝術)是在突破中前進,你要時時注意,前人走到了什麼地方,同輩人走到了什麼地方?任何大家,任何名著,你只能繼承,不能重複,當你學習它的時候,必須將它拉到你的腳下來讀。這不是狂妄,這正是知其長、曉其短,師精神而棄皮毛啊。虛無主義可笑,但全然跪倒來讀,他可以使你得益,也可能使你受損,永遠在他屁股後面了。

從1971年投稿至1978年《滿月兒》在京獲獎至《廢都》脫稿,我已寫了22年,其間甘苦一言難盡。開始,稿子向全國四面八方投寄,四面八方退稿涌回來,我心有些冷,恨過自己命運,恨過編輯,擔心將來一事無成,反誤瞭如今青春年華,夜裏常常一個人伴着孤燈呆坐。但竟有這樣的事發生;熬夜到凌晨一點,困極了,只要說聲睡,立即就睡着了,如果再堅持熬一會兒,熬紅了眼,反倒沒瞌睡了。於是想,創作大概也是如此。就發奮起來,將所有的退稿信都貼在牆上,擡頭低眼讓我看到我自己的恥辱。退稿信真多,幾乎一半是鉛印退稿條,有的編輯同志工作太忙了,鉛印條上連我的名字也未填。

可惜我住的水泥樓上沒大梁。要不,系一條繩,吊一個苦膽,我要當勾踐了。

大言者不語。只要真正寂寞,那便孤獨,孤獨是文學的價值,寂寞是作文的一條途徑,這途徑明明擺着,許多人一心想當文學家,卻不願在這條路上走,那有什麼辦法呢?誠然虛名可以浪得,但成名並不一定成功是如此無情。

大人物都是從小人物到大人物的,我們的目的在於希望同我們一樣的小人物也慢慢長大。

拓展:

賈平凹的`書房

夜色朦朧,叩問至西安某機關居民樓的六層,燈光昏黃,賈平凹開啟門,卻是一個小個子。“很多人都以爲,我至少是一米八以上……”他好脾氣地笑。

“我們不可能做採訪。”濃重的陝西方言。什麼?!我遠道而來,忍不住大聲疾呼。

“你看看,你根本聽不懂我的話……”他又要打退堂鼓。聽得懂,聽得懂,我慌忙不迭。他又笑,實在是脾氣好。

“有一次去講課,講了一個小時,問底下學生有何問題,學生舉手,說沒有什麼問題,只是聽不懂老師的話。”他十分懊惱,對我說,“你早說啦,早說聽不懂,何必講那麼多話――我最怕和講話有關的事情了。”

屋子裏十分凌亂,或許因爲天冷。兩口大甕擺在屋子裏。地板、桌子、玻璃櫥的櫃子,滿是他多年來拾掇來的石頭和陶器,不計其數。“這個漢代的陶器可能是中國目前最大的陶器……那是一個直壁甕,造型比較罕見……”他一一解說,如數家珍,神情極活潑,語氣極親切。

家在一處,書房在另一處,賈平凹生活簡單,散漫,沒有常規的作息。一年零九個月的寫作,白天帶着妻子擀成的麪條和包好的素餃,趕到書房。門窗緊閉,燈光大亮。到了夜落,招引兩三個好友,到常去的茶室喝茶,打牌,消磨一個晚上。

寂寞是難熬的,他寫字:“精神寂寞方撫琴”。他畫畫,畫玄奘的像,畫朝天悲嚎的貓,畫出浴的貴妃美人。更有兩個大字一直在書桌前:“守侯”。古有“封侯”一說,他的解釋是:讓守住靈魂的侯來監視自己。

他從小在病中度過,一直是病色。卻從來不進醫院。個子不高,以爲自己丑,“形象不好”,父親是反革命,家庭成分不好,容易膽怯緊張,所以長大後,也不喜遠遊。自卑。年輕時見到女孩子,十分害羞。一個長病的、木訥的、容易害羞的人,文字裏卻是活潑大膽的,挑釁着禁忌,充滿了旺盛的生命力。

雖功成名就,他也自嘲:棣花街文墨頗深,到了那兒千萬不敢說文寫字。再是我離開了故鄉生活在西安,以寫作出了名,故鄉人並不以爲然,甚至有人在棣花街上說起了我,迴應的是:像他那樣的,這裏能拉一車!

牆上掛滿他的字與畫,與文章相似,樸拙知趣。他畫畫,心思與旁人到底是不同。別人畫鳳,多數畫得華麗。他只有簡練幾筆,就已經畫完。看起來,倒像是長了長毛的雞。若是有人起了疑惑,他便說,有誰見過真的鳳呢?

幾個作家的小肖像,中外駁雜的,用相框框了,掛在正屋牆上:列夫・托爾斯泰、蘇東坡、喬伊斯、張愛玲、海明威、沈從文。他喜歡的作家多了,比如魯迅、林語堂、博爾赫斯、福克納。原來想掛上幾十張,好比小學生的教室似的。

“我不愛和人講外國文學,因爲我總也記不住名字。兩下就露餡了,我唯一記住的比較長的名字就是列寧的,呵呵……”

他不愛旅遊,“怕累”,“不自在”,去外面演講,也覺得壓力大得很。他自嘲說:“沒有傾國傾城的貌,卻有多愁多病的身。”和幾個熟人到鄉下玩,和家裏人呆着,看看石頭,看看陶器,不覺得枯燥。

採訪當晚,還有兩個好朋友來找他打牌,一個研究《紅樓夢》的醫生,一個長着小鬍子的畫家。他介紹他的朋友:兩個神經病。衆笑,以爲然。在咖啡廳裏,他點上煙,煙霧繚繞。他打牌甚是專心,贏了,笑逐顏開,輸了,鎖了眉頭。

牌局終了,衆人作鳥獸散。回頭一看,賈平凹不知何時消失。彷彿滴水溶人大海,他匆匆回家,迅捷地,無聲地,溶入西安無邊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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