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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公公散文

散文3.24W

巧家方言,稱爺爺爲公公。羅公公家就在我家對門,中間隔了一片田地,相距大約三四百米,如果講話大聲一點相互都可以聽到。我小的時候是經常見到羅公公的。我們一羣小夥伴在沙溝上玩,羅公公挑着兩座小山一樣的篾貨來了,去趕四川的新街,我們遠遠的看見了,就會趕緊躲起來。聽大人們說羅公公是魚王,我們是見過祖母或母親神情肅穆地拜祭竈王、藥王的,也聽說過閻羅王的厲害,對王這類東西是有點害怕的。

羅公公散文

在故鄉蓮塘,田是田,地是地,田是一年四季汪着水的,自古就沒有幹過,因爲田自己會出水。所以田裏野生着一種魚,我們叫鯽殼魚,大者二三指寬,三四寸長,但更小的居多。魚不大,味卻絕美。後來我吃遍了祖國的東西南北,然而卻沒有吃到過比故鄉的鯽殼魚更美味的魚。

距離羅公公家不遠有一塊田叫黃泥巴田,田裏有大大小小五六個泉眼,從田底上汨汨地冒着水,這塊田裏水很深,稻穀長不好,魚卻最多最大。每到夏天稻穀收割後,黃泥巴田就成了我們的樂園。我們光着屁股整天整天的在黃泥巴田裏玩。打水仗,玩煮酒,將稀泥糊遍全身只留下兩隻眼睛兩個鼻孔一張嘴巴,踩在泉眼上任泉水從腳底從腳趾縫鑽出來,那感覺爽死了。當然我們也抓魚,很難抓,一般有兩三條的收穫就算不錯了。田裏也有不少的蚌,有的有竈房裏的菜刀那麼大,蚌我們是不要的,誤踩着了就撈起來放到田埂上,會有人撿了回去餵鴨子。

村中風俗,稻穀收割後,全村男女和兒童們齊上陣,拿着各種各樣的工具將田裏的魚海捕一次,田裏的魚基本上被捕絕種了。由於年年濫捕,又沒有投放魚苗,那個年代也沒有魚苗可投放,田裏的魚就越來越少了,有時候連一條魚的影子都難以看到。而羅公公是一年360天都能捕到魚的。田水很深,卻又不適宜用網,只能用兩種特製的竹器,一種叫罩子,一種叫蝦筢。羅公公是做罩子和蝦筢的高手,當然也是捕魚的高手。他是等到生產隊收了工、太陽快落山的時候,提着罩子和蝦筢去田裏轉幾圈就捕到魚了。每天都要捕三四斤,不多也不少。村裏也有其他的人去捕魚,然而累死累活常常連一條小魚都捕不到。於是人們懷疑羅公公是魚王,田裏的魚都按他的號令藏好了,只有等他來了,魚們才游出來。

羅公公白天是要在生產隊幹活的,不幹活不僅沒有工分、不能在生產隊分口糧,也是勞動制度所不允許的。他家有四子三女共七個小孩,四個兒子皆先天聾啞,三個女兒倒是個個水靈靈如花似玉。在那個年月,娃兒多糧食就不夠吃,爲了讓子女們能填飽肚子,他每天收了工就去田裏捕魚,第二天天不亮就趕五六公里路去縣城裏賣魚,然後趕回來出工。又是一日東方露了魚肚白,地上還是伸手不見五指,羅公公照例動身去縣城賣魚,他提着魚簍一路小跑。爲保魚的鮮活,每回都要在半路上的小水井裏放下魚簍,讓魚喝足水。小水井那裏有一棵古老的黃桷樹,枝葉參天,也許是五百歲,也許是兩千歲,誰也搞不清樹的年齡。樹下安放了幾個不大不小的石頭,當凳子用的,趕街的人們一般都會在這裏歇歇氣,羅公公也要在樹下歇歇,吃杆煙再趕路。這一天似乎有點什麼不對勁,也不知道哪一根神經出了問題,一出門羅公公心裏就覺得怪怪的,但也說不清道不明。天不怕地不怕的羅公公坐在石頭上吃着煙,突然感覺到頭皮一陣陣發麻,背脊上陰風森森,接着一羣毛娃兒的哭聲就從井裏傳來了。他急忙起身走過去,卻發現哭聲是從魚簍裏出來的,仔細一聽,是那些鯽殼魚在哭。羅公公雙腿一軟,差點摔倒到井裏。然而魚王畢竟是魚王,他頓有所悟,提起魚簍,立馬將魚放生,然後跌跌撞撞一路跑回家。羅公公大病了一個月,病好後,再也沒有捕過魚。爲補貼家用,他改行做了篾匠,將原來做罩子和蝦筢的手藝用到製作生活生產器具上,每天收了工就編制篾貨,積累到一定數量就挑到四川的新街去賣。

如今,羅公公已有孫男孫女一大羣,個個健康且聰明伶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