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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雪散文

散文3.07W

小賣部的南牆外,有一株小碗口粗的歪脖兒杏樹。每到麥子拔節抽穗的時候,那杏樹便在青綠的枝葉間,掛上許多青青黃黃的小杏兒。

杏花雪散文

不冷不熱的天氣裏,總有一幫退休了的老頭老太太,坐在樹下打撲克,見天兒仰着臉,瞅着樹上的小杏兒,砸吧砸吧嘴裏滲出的酸水說:“快到麥收了,杏兒也該熟了。”

那一年,已是過了清明,開滿了一樹的杏花,白色帶着微微的粉紅,像少女嬌羞的臉。花瓣兒中間,有着幾根紫色的花蕊,沾着些明黃的粉粒,引得蜜蜂尖着屁股使勁地往花心兒裏鑽,嚶嚶嗡嗡地喧鬧着,蜂兒惹了一身的黃粉,那透明的翅在陽光下折射出點點的亮。

杏花兒開了,比往年開的都繁茂。再經過辛勤的蜂兒作媒,朵朵新嫁娘將會孕育出一個個美味的甜杏來。

以爲過了早春的料峭,便不再會有寒的摧殘,誰知,一夜的雪竟與滿樹的杏花爭豔。絨朵兒般的雪團,迫的花容失色。將片片花瓣化作淚滴,飄飄灑灑地落了一地。

畢竟到了春的季節,那雪勉強地露臉,不到中午,便悄無聲息地遁去,溼潤了杏樹粗粗細細的枝幹。那些原本是花苞的蓓蕾,少了許多的擁擠,反而開的更加旖旎動人。

就是這個杏花開放的季節,就是這個春雪不按套數出牌的早晨,碩琪死了。死在春暖花開的時節。

幾年前,碩琪退休回家。沒有了工作的繁忙,反而一下子適應不了閒散的日子,突發腦梗塞。幸而發現及時,住了些天醫院。除了走路較往常腳步遲緩了些,恢復的還算不錯。

三個兒子,兩個女兒都大了,各有了自己的小家庭。碩琪便和老妻一起過起了二人世界。碩琪的人,長的沒說的,一米七幾的個兒,不肥不瘦的身材,五官相貌看得出當年的英武帥氣。他那老妻,與他挺般配,細高挑兒,舉止端莊得體。鄰居們便時常看到碩琪拖着遲緩的步履,往返於後街那條水泥道上。遇到相熟的,便舉起一隻手,算是招呼。而對方因曉得他的病,也點頭回應,粗略地說一聲:“老表,閒溜哪?”陪侍在身旁的老妻,也便笑容可掬地多說幾句寒暄的話,時不時地用那深蘊了兩潭愛意的鳳眼,融融地看着老伴那已經養的很紅潤的面。

只說是碩琪帶病延年,只說是相攜到老。誰知出人意料的,倒是那端莊賢惠的老伴突然撒手西去,撇下痛不欲生的碩琪,立馬兒身子矬了一大截,腳步更加遲緩,見人也呆呆兒地沒了生氣。

偶然的閒逛,碩琪到了那個小賣部旁,杏樹下老頭的老太太,都是公檢法部門的同事及家屬,原本是熟識的,便熱情地邀他歇歇腿。

碩琪似乎被那羣人的快樂所感染,也便稠了拜訪的次數,也便傾倒了自己的苦衷:“唉,兒女雙全,卻各回各的家,各有各的事,有人做飯吃,有人洗衣服,卻沒個說話的人。”

那些老太太們中,便有熱心腸的,要爲碩琪找個伴兒。

誰行的`善事,不知道。但不久傳出的消息,碩琪每天晚上必走上幾里路,去最熱鬧的恩華藥店廣場看跳舞。跳舞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碩琪不會跳舞,但他總是站在固定的地點,目光鎖定那個固定的女人。

那女人,是個退休教師,年過半百,雖是半老徐娘,但風韻不減。細高個兒纖纖腰,白淨面皮彎眉稍,舉手投足風拂柳,春風嫵媚老來俏。

碩琪醉心於女教師,女教師在舞的同時,也不忘時時回他一個笑,四隻眼珠兒擰成繩,擦出電。

這對知味的過來人,很快地誰也離不開誰。碩琪便思量將她娶回家。沒想到,剛提了個頭,兒女們便一條聲兒的反對,兒子說:“爸,你都多大了?安穩點行不?缺你吃還是少你穿了?不要女人不能過怎麼地?”兒媳婦兒一臉鄙夷地說他是“老不正經”。

碩琪蔫了些日子,實在憋不住相思,便學着年輕人離家出走,與那女教師在外租了房子另住。

聽說,兩人的小日子過得挺恩愛。女人爲男人做可口的飯菜,男人天天的陪着她去廣場,如癡如醉地瞧着她跳舞。

家裏的那羣白眼兒狼氣炸了肺,聲言:再不回家,乾脆將來外死外葬算了。

碩琪的一念之差,便是聽信了兒女們的恐嚇,擔心百年後不能葉落歸根。有一天,他獨自回家,還想說服兒女,接受那個女人。

一家子關起門來談判,如何的情形外人不得而知。只是,那天碩琪回到女人身邊的時候,據說是神情萎頓,半夜裏得了腦溢血、女人一邊叫救護車,一邊通知他的兒女。但是,碩琪的生命還是走到了終點。

碩琪死了,就在那個杏花開放的季節,就在那個大雪紛飛的夜晚。而他只是被大家談論了幾天,那些嘆息便如那場雪,化的無影無蹤。

又到了布穀聲聲的季節,麥黃杏熟了。杏樹下的老頭老太太們,你一捧,我一兜地分享着杏兒。橢圓的杏兒表皮光滑,閃着誘人的黃色。掰成兩半,那純純的黃中立時沁出一縷撲鼻的香甜,饞的人不由得舌尖兒滲出水來。

人們已經忘了那場雪,忘了正是那樹雪中的杏花,孕育瞭如此甜美的杏兒。

標籤:散文 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