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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親母親的親情散文

散文2.91W

溫晴的下午,好朋友拿來光碟,和我一起看他父母七十壽辰的慶典。光碟剪輯的聲音和畫面,近乎完美地記錄了兒孫和親朋對老人高壽的祝福。歡快與祥和,點綴着兩位老人,點綴着四方八面的客人,也點綴着那個美麗的日子。看着,看着,我的目光,似乎穿過了熒屏,越過了大山,清晰地看到了我的年邁的雙親。

我的父親母親的親情散文

我的爹爹媽媽,都是八十好幾的耄耋老人了。在我們村,在方圓幾十裏的山裏山外,這樣高齡的老人,已經很難一見了。歲月的風霜,殘酷地讓雙親一天天地衰老,一天天地衰弱。兒時的父母印象,一天天,一天天變得模糊。

父親幾乎沒上過學,顛沛流離的日子,讓他從小就飽嘗生活的慘淡和艱辛。聽父親說,在那些不堪回首的年月,爺爺奶奶帶着一家老小,不知經歷多少週轉,歷經多少磨難,纔來到現在的地方定居。住過山洞,住過草棚。匪患和兵患,一次次讓不成樣子的家,飽受摧殘和折磨。新中國的誕生,使父親一家人感受到了陽光和溫暖,好日子,終於漸漸地走近了久違的生活。所以,即使到今天,父親母親對共產黨,對毛主席,總是感懷頗深,常常念念不忘。解放後,由於勤勞和膽識,父親在近三十年的時間裏,一直擔任生產隊長。一張張獎狀,一面面獎旗,記載着父親的堅韌、付出和成功。在我的記憶中,父親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找出那些獎狀和獎旗,那雙粗糙得有些變形的手,在獎狀和獎旗上顫抖着輕輕地撫摸,眼睛裏,因此而閃動着異樣的光彩。每次看完,總是很懷念地和母親回憶曾經的那些歲月,或愉悅,或感嘆,或失落……每次看完,總忘不了叮囑母親把這些寶貝收撿好。而且,摺疊這些寶貝的時候,父親和母親,總是那麼細緻、莊重……

母親從小就給人家做幫工。七八歲的時候,給人家放羊;十多歲,就和大人一起幹重活了。說實話,我實在難以想象母親的童年是怎樣艱難地度過的,更難想象,母親的少女時代,會不會也有其他人的那些美麗和美好。太早太多的勞作,讓母親練就了硬朗的身體。別看母親瘦小,無論是幫人苦工,還是集體勞動,母親超乎尋常的勞動能力得到了人們充分的認可。在“大躍進”年代,母親,一個瘦小的女人,用自己的實力,奪得了一面面獎旗,一朵朵綢花。直到今天,母親常常講起秋收的時候,她可以整個季節踩沉重的打穀機,並且,流動紅旗,總插在母親的那臺打穀機上……

因爲兒女多(我們兄弟姐妹十多個),因爲供養我們讀書,還因爲那些艱苦的年代,父親母親,熬過了太多的困頓。父母常常回憶,爲了養家餬口,他們夫妻倆,在農忙的空隙,常常利用黑夜的掩護,去背大板﹙一種加工棺木的原材料﹚轉賣。又是黑夜,又是提心吊膽,父親和母親,在暗淡的星光下,不知熬過了多少個揪心的夜晚。難以想象,身體瘦小的母親,竟然可以和父親換着背百多斤重的木頭!也許,正是生活的希望,正是家庭的曙光,讓他們,把多少個青春年華,留在了那一條條爲生計奔忙的小道上。至今,父母回顧起那段辛酸的往事,還會爲賺到小錢的成功而笑得開心,也會因某幾次害怕被抓,忍痛丟棄牽連生計的木頭,空着手餓着肚子無奈地回家而吁吁不已。

兒女的漸漸長大,父親和母親,也漸漸的老了。儘管兒女們還都孝順,特別是小妹常常很關照父母,但是父母總閒不下來。他們不僅自己不輟勞作,還總是牽掛着兒女中的這家和那家。直到今天,好像我們那慈祥的父母,仍然是我們弟兄姊妹十餘家的當家人。無論大事小事,年邁的父母,總放不下心來,總要關心這,關心那,總放不下那份執着的牽掛。我們做兒女的,大的已經是當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了,但是,不管遇到什麼事,總還是像小孩子一樣,願意徵詢父母的意見,好像,父母永遠是我們最依賴的那個暖暖的靠背。

一定是上天的眷顧,父親和母親,雖然吃了那麼多苦,但是身體一直很好,很少打針吃藥。那年,大姐家的一個兒子意外病逝,父母似乎突然間老了許多,也衰弱了許多;又是那年,兄弟姐妹中最善良的三姐又慘然病故,父親和母親,幾乎就快站不穩了。從那天起,父親和母親,視力、聽力就大不如前了;從那時起,我的老父親老母親啊,一天天走入了蒼老,一天天顯現出了無奈的老態龍鍾。曾經的硬朗和不隨便服輸的老父親老母親,就算是走在街上,蹣跚的步履,也似乎更加弱不禁風了。

一定還是上天的眷顧,父親母親的子孫很是興旺。對現代社會來說,很少有人家可以四世同堂,但是我們這一家,卻早就是這樣的'情形了。父母的子孫、重孫、外孫、外重孫,坐在一起,就像一個小村在聚會。每年春節,總有那麼幾天,三四十口人聚在一起,熙熙攘攘,熱熱鬧鬧。這個時候,老父親老母親,就開心得不得了。他們兩老口,拉拉這個,拉拉那個,滄桑的臉上,展露着一份又一份甜蜜。兒孫們或多或少的禮物,總是讓老兩口左推右讓,最後,各式各樣的孝敬堆成了小山。老父親老母親,不是因爲禮物,而是因爲上天給他們這麼多的兒孫後輩和孝心,忘卻了心頭的那一份份傷感,那一份份心酸。

在我的記憶裏,父親和母親幾乎沒有吵過架,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愛。在我勉強懂事的時候,就記得母親總不會忘記掛念父親的酒和茶葉,哪怕是挖草藥或者是打草蓆賣,母親,總是在父親的酒和茶葉吃完以前,就添補上新的。甚至,母親也陪着父親少少的喝點小酒,淡淡的喝點茶水。有的時候,父親喝剩的酒和未喝淡的茶水,母親也很有興致地喝掉。而且看得出,母親因爲這感受到一種快樂和幸福。好多年來,我們做子女的,常常幸福的看到,每當父親母親老兩口坐在一起的時候,母親,總是習慣雙手扶在父親的膝上,時不時的,還幫父親拉拉衣角,彈彈灰塵。這一幕幕,讓我們成年的兒女們溫馨,也讓那些不懂事的孫輩們嘻嘻哈哈的笑個沒完沒了。

今年的那個涼涼的秋末,父親的身體壞得不得了。好像是幾十年沒用的針藥,全都聚在這個寒意初到的秋天了。連續地醫治,連續地吸氧,特別是母親連續的貼身呵護,父親又一天天好起來了。又可以說話的那幾天,父親總是在沒人的時候,緩緩地,一次又一次地對我說:“三兒子,好好幹公家的事,好好撫養兩個孫子,婚姻是緣分,不要再東想西想了……”我不知道父親母親是第幾十次說這些話了。對於我的純屬包辦的婚姻,婚前婚後的種種樣子,逃不過雙親的眼睛,更沒有逃過雙親的牽掛。我在努力地營造婚姻的幸福,甚至努力地僞裝婚姻的幸福,可是真相怎麼逃得過過橋比我走路多的慈祥的父親母親呢!兄弟姊妹十多個,唯有我的婚姻的困窘,讓父母常常感到心愧和遺憾。也許可悲的是,這個心愧和遺憾,要帶到父親母親多年後的墳墓裏去。有一份內心的美好,我幾次想說給垂暮的父母聽,可是,雜亂的酸楚和模糊的淚眼,總是阻止着我一次次的說不出口……

就像晚霞留戀天空,父親母親對人生的留戀越來越強烈。周圍幾個村,只要有老人過世,父親母親一定要莫名地悲哀好幾天。在父親病重的悲涼日子,母親也虛弱得神志恍惚。父親輸液的那段時間,我和侄子與母親敘談着各種各樣的話題,說的幾乎是我們這一大家成功和開心的事。侄子也懂電腦,說着說着,侄子說電腦可以算命。母親聽了,好像一下子有了興致,她要我在電腦上幫她們老兩口算算,看壽延還有多少,看父親逃得過逃不過這個坎兒。我答應母親當天就查。晚上,我真的在電腦上仔細地查了又查,什麼周易算命,什麼婚姻配對,什麼屬相與命運,林林總總,查了半個晚上。那些不着邊際、似是而非甚至互相矛盾的斷言,怎麼也不能告訴我一個準確的答案。第二天,我告訴母親說,電腦上說了,父親和母親,今年只有小災,壽延還有好多年呢。母親聽了,眼角欣慰的淚水一滴滴滾落下來,那隻拉着父親的手,也握得了更緊更緊。

音響中的砰砰禮花聲打斷了我的思緒,我的目光,又回到了熒屏之上。但是這次,熒屏上朋友的父母,忽明忽暗地幻化成我年邁的父親母親。我眼睛裏看到的,分明就是我的雙親在緊挨着坐着,母親的那雙手,還是戀戀地放在父親的膝蓋上。

父親母親,你們可安好?你們還在小妹的小屋裏,開心的看着那些山歌對唱麼?母親操作影碟機和功放,還是那樣嫺熟麼?

父親母親,你們是不是又在計算着什麼時候又是你們中誰的生日麼?你們有沒有想過要兒孫們爲你們祝壽呢?

父親母親,你們的面前,是不是還有那麼兩杯少少的酒和淡淡的茶水呢?母親,還是捨不得倒掉父親未喝淡的茶葉麼?

透過朦朧的淚光,我的思緒又跨越了時空。我好像真實地看到,在來年父親母親的壽典上,父親母親的幾十個兒孫,依次跪在兩位矍鑠的老人面前,虔誠地喂他們長壽麪。他們,仍是那麼慈祥地笑着,拉拉這個,拉拉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