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促織聲聲話秋鈴

立秋一到，涼意漸濃，夜裏的蟋蟀也分外的喧鬧。久居城市，聽得這或洪亮或清脆或沙啞，此起彼伏的天籟之音，自是未名的興奮。特別是浸潤於冰涼的夜息裏，徹耳聆聽這大自然的交響曲，彷彿又回到那久違的故園。

故鄉的鳴蟲不多，大抵有蟈蟈、蟋蟀、螞蚱之類，最爲常見的當數蟋蟀。不論山裏、平原、農田亦或沙地，場院角落乃至磚瓦碎石堆積處、草叢裏，都有它的藏身處。每當七、八月，整個鄉村都能聽到蟋蟀“織織，織織……”的鳴唱；難怪古人稱其爲促織，這大概意爲蟋蟀秋鳴催人織寒衣吧。蟋蟀又名蛐蛐，其取名亦由鳴音擬聲而來。但在我們土默川，人們都管蟋蟀叫“秋鈴”。“秋鈴”這個形象的詞彙把蟋蟀鳴音及歌唱季節的特點一語道盡。

秋鈴歌聲優美動聽，但它的歌聲卻非喉中而發，而是一對翅。雄蟲其翅紋凹凸不平，左右兩翅一張一合，相互摩擦，便可發出悅耳的聲響，雌蟲翅紋平直不鳴。雌雄二蟲區別明顯，雄蟲尾部有一對尾須；雌蟲除了一對尾須，還多了一根矛狀的產卵器。每到繁殖期，雄秋鈴就會賣力地震動翅膀，用動聽的歌聲尋找佳偶，可謂爲愛而歌吧。秋鈴善用不同音調、頻率表達不同的意思，夜晚響亮的'長節奏鳴音，代表宣示領地，同時又是求愛。當同性闖入，便發出威嚴而急促的鳴叫，以示警告。一但通牒失效，雙方便蹬腿鼓翼，張開大口戰在一處；其激烈程度有如肉搏，極其慘烈。秋鈴雖是小蟲，但其捍衛家園的意識頗強，爲愛爲家而戰，從不退縮。秋鈴因其能鳴善鬥，自古便爲人所飼養。文人聽其鳴以娛，餘衆者則觀其戰。特別是鬥蟋蟀，上至宮庭權貴，下至庶民百姓，幾千年來不絕。對於畜養蟋蟀，講究頗多，捕、選、養、鬥都有標準；各種養蟲器皿繁多，紫砂、澄泥、葫蘆，鑲牙、玉、金、銀，不一而足。宋代的賈似道著有《促織經》，更是詳細地介紹了捕捉、收買、餵養、鬥勝、醫傷、治病、繁殖等方法。明清以來，鬥蟋蟀之風甚烈；許多文人爲之著文撰書，《畜促織》、《蟋蟀祕要》、《蟋蟀譜》等專著頻出，使蟋蟀成爲一種流行的賞蟲文化。

蟋蟀雖是小鳴蟲，卻是一個古老的物種，距今至少有1.4億年，比起人類的歷史要久遠的多。蟋蟀隸屬昆蟲綱，直翅目，蟋蟀科。一生經歷卵、若蟲、成蟲三個階段，成蟲體長2釐米左右，黑褐色，體型圓桶狀，有粗狀的後腿，善跳躍。觸角絲狀，翅革質平疊於背部。蟋蟀穴居，夜間活動。成蟲活躍於7、8月間，10月雌蟲開始產卵于田埂、草叢等土下，翌年四、五月間卵開始孵化，若蟲經6齡，20--25天發育爲成蟲，成蟲壽命約4個多月。成蟲以雜草及農林作物芽、莖、葉、果實、種子及根系爲食，對農林生產有一定影響。但其鳴音悠揚，十分招人喜愛，且全蟲可入藥。取成蟲開水燙死，用瓦片焙乾，研粉沖服；可醫小便不暢、尿路結石等症。蟋蟀不僅愉悅了人們的心靈，還奉獻了自己；但對人類卻沒有一絲的苛求，這樣的品質，也足以讓人欽佩。

童年時，我也喜歡畜養秋鈴。每逢入秋，秋鈴鳴叫時節，手持蒙網玻璃瓶，同小夥伴們在田埂、草叢鳴聲處翻弄。一但發現，懸掌扣落，捉入瓶中。回家安放在躺櫃上，飼以西瓜、青椒、西紅柿等物。看着秋鈴邊享受美味，邊鼓翅而鳴，心中美極了。夜裏伴着秋鈴悠揚的琴音，姊妹幾個在炕上欣然入睡。那種美妙的感覺，至今都難以忘懷。

年年花相似，歲歲人不同。一晃，三十多年的時光就過去了；曾經少不更事的夥伴都已不惑。 許多的人和事都成過往，只有窗外秋鈴的琴音未變，仍在“織織，織織……”地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