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禪散文
歌德說:雪是一種虛假的純潔。當我初讀這句話時,着實吃了一驚。歌德,一個唯美主義大師,他幾乎是以一種詛咒的方式來描述雪,他就不怕他講出這樣的話要得罪多少人?
雪在中外都是一種美的符號,大地萬物,美到無瑕處,唯有雪。玉,潔白但有瑕;雲,潔白但飄渺。唯有雪,純潔真實,伸手可觸的無瑕,你能說這份純潔是虛假的?
歌德在講這話時,一定佇立雪地良久,對人類的經久而來的良知進行了回望。他是想說:或許只有大理石的純潔是真實的,因爲它是堅硬的,天長地久的。純潔如果不能天長地久,如果如同雪片一樣的短暫易逝,那麼它一定是虛假的。
比如人,人的.純潔能保持多久?這幾乎是一個不能問的問題。
曹雪芹描述了大觀園一羣如雪般的女孩,冰清玉潔,肌膚如此,心靈亦如此,神情氣質皆如此。癡情寶玉曾想,這些冰雪人兒,水的結晶體,詩情,畫意,風姿,月容,我將和她們天長地久。一夢醒來,雪化了,雪化了變成什麼?一些孩子們說變成了春天;另一些孩子說,變成了泥。寶玉及歌德皆同意後者。
雪到來的時候,天空一如生靈分娩般的痛苦,樹影搖曳,日月龜縮到一邊,北風是接生婆,忙活了一整天一整夜,雪在一種巨大的痛苦中降生了。
雪,顯得那樣的卓爾不羣,冰徹、荒寒、冷豔,它區別於大地上的萬物,它堆積、覆蓋、擁有一種氣勢,擁有某種權力,它幾乎可以代表整個冬天,它向山嶺和大地發出宣言,它宣告萬物,我並不是爲證明自己的純潔而來的,我的到來只是爲了顯示一種權力和威嚴。
雪是這樣一種生命,它差一點就堅硬如石,差一點就柔情似水,它最終沒有變成石頭,變成了水,如果它最終變成石頭,那麼它的純潔一定是真實的。
歌德久久立於雪地中,他想某些人如雪,他們驚天動地的降生,略略生長,臉上就有冬之威嚴,骨頭裏就有冬之氣派,卻也象雪那樣剎那間純潔一下,一剎那的純潔,一剎那的瑰麗,卻不能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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