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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是秋日又黃昏的散文

散文3.19W

黃昏時穿過綠燈,左拐透過一座小橋,新築起的橋身在清秋的曠野裏突兀又蒼涼。

最是秋日又黃昏的散文

格桑花,近幾年引種過來的,玫紅、桃深、淺粉,凝脂,凌凌然傍在路旁。沒有風,節令來了,樹上的黃葉就徐徐飄零。車走得很慢,以至於能目睹一片葉落下的全程,輕靈悠然盤旋而下,然後靜默在格桑花的花梗旁邊。

路過幾個村落幾個路人。

核桃樹在春天結果實時候,被一場倒春寒凍傷了,周邊鄉村今年的核桃寥寥無幾。

路邊聚了一圈人,一堆堆麻紗袋裏像是裝滿核桃,想來那場倒春寒沒能夠波及到此處。

下個路口該到了,遠遠望見有人蹲在村頭石墩上抽菸,一個人旁邊站了,向車過來的方向招手,這是朋友,招呼我們過來一起去他家地裏摘豆角。

我提了一隻小框藍,裏面卷着兩個面口袋,朋友說他家地裏的豆角多得吃不清。

隨在他身後,路過一處頹廢的庭院,石塊砌就的門樓滄桑地向後傾斜着,那情狀像是一陣風吹過或是一片葉子落下都要轟然倒下,繞開一段距離輕輕走過去。

一條蒼狗狂吠着跳出來,驚愕之餘看見它被鐵鏈套在大門上。規規整整的一方小院,院牆外的瑣瑣碎碎,別緻地圈在一席籬笆內。

門前是層層林莽和無邊田野,一條田間小路通向歲月深處,林梢間的風、曠野的鳥鳴……無論風雨晨昏都與房舍相依爲伴。爲此,我由衷地羨慕起房舍的主人來了。

野草間一條窄窄的縫隙,走在期間,原來是一條蜿蜒的山路,臨近地頭有陡陡的一段,爬上去頗爲吃力。

草堆裏滾着一枚圓溜溜的倭瓜,朋友說:摘回去吃吧,不難吃,年年收回去剁巴剁巴都給牛吃掉了。我蹲下身端詳那枚倭瓜,比籃球小兩圈,扁圓形狀,黃綠色相間,表象粗糙,是平日裏煮在粥裏香甜綿滑的那種。擡頭問朋友:這麼好吃的瓜,怎麼都喂牛了?你們日常都不吃它?他笑着:咋不吃呀!收秋後,院裏堆得哪裏哪裏都是,吃不完都爛掉了,權當草料給牛吃了。訝異地望着那枚瓜,想着一會兒返下來把它帶回家。

順着瓜蔓來在地邊,豆角秧果然茂盛,不去掀開繁密的秧葉,全然看不到它藉以攀附的玉米杆。只是豆角不像朋友說得那麼多,他愣了一下轉而又笑笑,說這麼些天我們一直都沒能來,估計是沒有豆角的街坊來摘去了。

密密層層的葉子下面看見了那些豆角,它們還是記憶中的模樣-----深紫,花綠、淡黃、蒼綠,透過豐妍的外表,圓鼓鼓滴溜溜的梅豆恍若就滾動在眼前。

豆角種在玉米地四周,長勢旺盛,所依附的玉米杆齊刷刷匍匐在地,扶它們起來,一撒手又繼續拖下去。

地堰邊上爬滿倭瓜蔓,一枚一枚倭瓜臥在草叢裏或是瓜葉下,像是鄉間憨實的娃子仰着甜燦燦的笑臉。

許多年以前,去地裏摘豆角,總是挎上一隻小籃子尾隨在大人身後,在地裏鑽過來鑽過去。

那時候豆角不僅種在四周圍,玉米地裏縱行橫行每隔三四株都種。碰上大塊兒地,一次去還摘不完,得緊趕着去幾次,或者適當地添個人手一次摘回來,一來是免得玉米杆承受不起豆角秧的攀附,匍匐在地;二來呢是怕別人悄悄給摘走。那年月瓜豆收回去加工晾乾頂糧食吃哩!

鄉間裏總有些不着邊的亦或是遊手好閒的人,自家的地種不好,專門去別人家地裏往回收。

這樣的情況有時候會碰巧撞上。

玉米杆超過一人高時,鑽進地裏這頭望不到那頭。有些時在東頭,就聽得西頭有窸窸窣窣的聲響,甚至還有人聲。大多時候以爲是地鄰,也來地裏收羅瓜豆,都會揚聲打招呼,如果是地鄰,隨即迴應幾聲,如果聽見玉茭葉噗噗啦啦響一陣後沒有了任何動靜,那一定是撞上“手不穩”了,鄉間通常叫這號人“手不穩”!

地裏橫七豎八躺着瓜蔓,結了果實後,就見大人把瓜葉左擺弄右擺弄,直到果實被遮蓋的嚴絲合縫纔算放心。儘管如此,待到果實成熟要收回來,被保護起來的瓜仔很有可能就無影無蹤了。我就看見過父母望着空落落的'瓜蔓搖頭苦笑的情景。

豆角摘回去堆在地上像一座小山包,捻一根大洋針引上一條納鞋底的麻繩繩,端只小板凳坐在豆角堆旁,把豆角一條一條穿起來,然後一串一串掛在檐頭下,光陰流逝,豆角自然會風乾。待到飛雪封門,一串一串拿下來,掰成小段熬飯,這時候就非常懷念秋天新鮮瓜豆熬成的菜飯了。溜溜的熬上滿大鍋,鍋底朝天了,肚皮也鼓得圓圓的了,捏着碗站鍋臺前望着鍋底兒,還在肚飽眼饞着呢。

斜陽掃過,櫻桃般紅潤的小果噗嗒噗嗒落下來,滾在祖母的柺棍旁,果樹搖曳的影子透過竹簾斑駁在牆壁上;祖母坐在西屋門檻上,靠着門板在打盹兒;帶着山中野味兒的雞羣款步踱進二門繞在祖母周邊;老屋檐下有鴿子站成一排,“咯噠咕、咯噠咕……”吟唱着歲月的亙古綿遠;祖母身後,竈臺上有飯香瀰漫在黃昏的小院裏,“咕嘟,咕嘟……”瓜豆小米早在鍋裏樂開了花。

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過那時候的秋豆角和憨憨的倭瓜了,乍一見像是久別重逢的故人。

朋友地裏的豆角摘到一半時,剩下來的豆角秧上豆角又多了起來。田間地頭有草蟲斷斷續續開始鳴叫,暮色在山野降臨似乎要早些,一牙彎月凜凜然掛在天際,山月格外皎潔,山巔有一顆星星閃爍不已。

草叢裏的那隻倭瓜相去甚遠,望了望蒼蒼茫茫的草叢,隨朋友走進另一條下山的路。朋友說收回倭瓜給送過來。

狗吠聲又起,房舍主人緊閉門戶,屋裏的燈光灑在秋窗上透着不盡的寒意。如果這是夏日,彼時正有螢火蟲飛來飛去。

不明所以地喜歡這秋日的黃昏。

其實不管如何樣地走完這一生,能從始至終去喜歡某些或某一些事物,那也是很欣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