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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子的聲音,巷中的女人散文

散文1.31W

一排排的舊巷裏,藏着鱗次櫛比的屋角,鱗次櫛比鋪排着的瓦片,鱗次櫛比在那年時光裏的聲音。聲音抑揚頓挫,整齊有序穿梭在準時在無聲流淌的時間裏。在雞鳴三聲後相間開啟門戶的咿呀聲,互相問早中夾雜着掃帚摩擦着地面西索聲,日上中天互問煮飯沒的聲音,烏雲飄過呼喊着收衣服的聲音,半夜裏總有那麼幾家破小孩苦喊着然後在母親哼着歌謠的懷裏慢慢安靜的聲音。

巷子的聲音,巷中的女人散文

巷子裏的生活在鱗次櫛比的聲音裏保持着一種井然有序,這要歸功於在清晨把丈夫送出家門,在黃昏將他們迎回,或打或罵或勸慰之於家裏那些不服帖的孩子或阿貓阿狗,有着一把用上好銀質打造的好嗓子懂得如何擺佈生活的女主人。

大概一樣花色的衣服,一樣款式的髮型,一樣步伐而輕晃着不敢張揚的腰肢,她們身上的一切都是沉澱着的,不張揚的。然而聲音不是,銀鈴質感的,像春霧剛睜開時在枝椏上互嚷的雀兒般,一聲高過一聲。

年齡的差異體現不了在的穿她們衣風格上,歲月也沒有她們的氣質上留下多大的區別,一樣地看似嫺靜。所以比起眼角的細紋更容易辨認的她們的聲音,脆點的是年輕的,頓點的稍老些的,聽力的神經末梢必須時刻警醒,讓它替你盯梢着身邊是不是有比你年長的人出現,是不是有年輕的向你打招呼,你必須最快地用你的聲音做出迴應,遲一點顯得笨拙,緩一點顯得瞧不起人。你別的不行可以原諒,問好搭訕這卻體現着你一家的教養。反正雖然是一樣地粗布婦人,在這方面每人卻都是訓練有素的大家小姐。當然這巷子裏的女人並不是天生的好講話,只是在這裏你過於沉默寡言出現在別人身邊的定是心懷鬼胎的,所以你必須學會人未出現聲先出現的,然而過於聒噪總是搶白別人也是最爲人不喜的,急躁無禮之餘畢竟聲音在這巷子裏有那麼高地位,誰又會輕易容許自己被打壓呢,所以你要懂得在什麼時候婉轉使畫面歸於安靜。

也別隻嫌棄嘴碎是女人的天性,女人的語言可以撐起半個天下,萬一那個承受生意勞作壓力的暴躁的丈夫同哪個鄰人起了爭搶或口角,還是那個調皮的小孩推搡欺負了哪家小孩,這些公關外交可全憑女人的一張嘴去解決。要顯得你家在這一帶不是欺壓鄰里的惡主,主婦的巧嘴不能只應驗在這些特殊的時候,飯點到了要關心鄰居家吃什麼菜式,換季了要誇鄰居給孩子添置的衣服,過節前要互相提醒着準備禮品,得閒之餘還要三三兩兩地躲在屋後旮旯裏說着別人的閒事這纔是拉近關係最好的武器,所以鄰里間的關係在這巷子的女人裏自有她們的晨昏定省的規矩。所以別看黃燈下女人是恭順地等着丈夫做出決定的摸樣,但送丈夫出門後的近十個小時裏,她們纔是小巷裏號令天下的主人。女人們一旦幹出點什麼事,必定要發出聲音。打罵孩子是一定要,那是希望有個誰過來勸打,打罵貓狗,清理無意闖入的小水蛇時,大概也是要人壯膽,害怕畜的生狗急跳牆將自己禍害吧,但清掃蛛絲,落得一身煙塵,也要叫喚一聲喚個閒忙人進來幫忙,就大概真是女人們害怕無聊了吧。總之女人是絕對的羣居生物。在她們的八股式恆定的聲音中,住所,生活進程,生命的節湊規矩得一沓糊塗。有了女人們聲音,誰都沒有聽過巷子周圍有過什麼不吉利的鴉叫聲,她們用她們的聒噪守護着一方安寧,一方太平。

當執掌帥印,習慣變幻爲規矩後,她們是最傳統的統治者,女人們會用聲音排斥異類的聲音,守護着她們的規矩。比如巷口的哪家不安分的寡婦,女人的尖牙利嘴是最好的武器,它演化出最骯髒的以至於文字不可描述的語言,將原本她們的同類打至抑鬱蕭條,直至變成一個沒嘴葫蘆,然後宣告她們的勝利。這裏用聲音統治,所以聲音也必須井然有序,容不得半點異類。就好比如,原本只屬於鼻息進出的酣眠聲,或只三兩的打牌聲的安靜的午後,巷尾那個無所事事的成年男子突然的引吭高歌,大抒胸臆,反正聽不出山調,美聲還是戲腔,實在辣耳。這時哪管他是個男的,或者是更加期待他是男的。無聲耳語,閒言碎語,到破口大罵,好一個酣暢淋漓。總之這存不得異類,不管你是男的還是女的,無爲不行太有爲也不行。前街那戶全然女權主義幾代靠女婿入贅的人家,他們家女人也是不行的,不同於她們講話的小心翼翼和無聲吞嚥的'委屈,人家是大咧咧的硬氣,說話的聲音都要比她們高出那麼幾尺。所以在心裏不停地勸慰自己那是絕戶的命格,三寸心房抵不過一次次的一念之間,心裏堆滿的東西總有一天要漫出來。那麼好了,當聲音一出,必要勾扯出許多舊的聲音,什麼你往我們門口掃水的聲音,你踩了我家貓尾巴它叫嚷的聲音,摘了我家門口桃枝的聲音。這種程度了聲音是無力的,必要東拉一下衣襟,西扯一下發絲。這時候的丈夫是尷尬的,幫不幫不是情理上的了,而是面子的事了,而女人們也是爲難的,她們裏面總有誰和誰疏遠,誰和誰親近的緣分。所以男人和女人不同,女人的矛盾纔是不可調和的矛盾。小的是不過近幾天巷子裏的人打招呼都是訕訕的,大的可以是東家與西家的老死不相往來。

也許她們會在需要團結的喜樂與喪樂中,被居中人拉着和好。豈不是嘛,巷口那家新生兒的啼哭,街尾哪位阿婆長眠後親屬的哀嚎,鄰里無聲的嗚咽,鱗次櫛比的聲音,悄無聲息循環着還不以讓她們看破嘛。誰又知道自己在聲音裏變了什麼摸樣。不過都是在這個過程中將自己青春消磨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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