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文谷

位置:首頁 > 文學賞析 > 散文

遠去的梅香散文

散文2.84W

也許是在一個地方呆得太久了,以致厭倦了,再也許是生活過得太安逸平淡了,缺少激情和碰撞,以致迷失了方向。當一年又行將末梢的時候,纔會發現有多少未完成且註定完不成的人生試卷要去面對,而想去努力掙扎挽救,餘下的時間卻只夠在試卷上籤注自己的名字了。這是我對中年困惑的自我描述,如果還可以再描述得更嚴重一點,那現在的我就是一個徹夜不歸的賭徒,當天將拂曉,卻已輸得連孤注一擲的勇氣都沒有了……

遠去的梅香散文

如此種種,這些莫名的困惑愁緒與霧霾混合在一起,且越積越重,與時俱增,我能想到的解脫辦法只有逃避。最初,我以爲繁華的城市裏纔會有霧霾,當我駕車瘋狂地朝城市的邊緣衝去的時候,我發現郊外與城市唯一緊緊聯繫的紐帶恰是霧霾,那成片成片白裏帶灰、灰中帶黃的細小顆粒物把城市、農村、另一個城市像連環扣一樣無縫對接了起來,任憑你加多大的馬力都衝刺不出去,如果再孤身往前折騰,甚至會有連車帶人被吞噬的危險,於是,我不得不灰溜溜地無功折返,重新戴起口罩和目鏡,與鳥獸合羣,與妖魔爲伍,以求靠僞裝保全自己。

我被困惑所囚禁的這座城市,是太陽直射點夠不着又靠得很近、終年不見雪的.那麼一個地方。緯度越高的北方能享有分明的四季,而在這裏,一年春夏秋三季就能輪迴,所以生活就會有了些許的缺憾。每當進入十二月,北方人開始嚴肅地入冬時,這座城市的上空熱鬧非凡,北方寒流與熱帶氣團在此撕殺爭霸,你方唱罷我登場,下方的城市則開啓了不倫不類模式,落葉枯枝能與繁花盛果並存,短裙襯衫更與大衣絨襖共舞,街市上所能見到的景象大多與季節無關,儘管隔三差五氣象預報都在搖旗吶喊史上最強冷空氣的到來,可這個世界一直是一個不稱職的巫師在吹哨指揮着一羣拖沓的男女,哨聲一響,人羣裏前後左右亂轉一通。我是人羣中反應比較遲鈍的一個,我不知道爲什麼要轉,只好麻木地站在原地不動,當最後大家又轉回到我不動的方向時,我就僥倖地贏得了最終的投機。當這種投機越來越多地帶來了勝利,投機就成了一條鐵律。那些忙於亂轉的人見我投機贏得這麼輕鬆,卻沒有人學我,只會像觀賞奇葩一樣向我投來一瞥驚訝的目光,然後繼續踩着哨聲的節奏亂轉。

我與這座城市磨合了十餘年,最後這座城市是原樣不變,我卻被磨合得面目全非。幸好,我更多的時候總是把自己隱藏在住所之內,少與世事爭不平。但儘管如此,很多時候生活卻不能如意地平靜。我所藏身的生活小區就經常風波不斷,業主與物業之爭常常勢如水火,有好事的業主樂此不疲地串聯聲勢,以拒交物業費相威脅,這一斗就是數年。數年間,我是爲數不多的如期繳納物業費的業主之一,於是,在這一紛爭中,我又躺着中槍,成了衆多好事業主眼裏的奇葩。可奇葩也往往能夠收穫意外的好處,有一年的某一天,物業經理神祕兮兮地找到我說,他從某處弄到了一棵名貴的蘇州雪梅樹,想栽種在我家窗臺下的那塊空地,問我意下如何。此等好事,我肯定是欣然應允。第二天,果真幾名工人在物業經理的指揮下開着吊車,麻利地把一棵高大的雪梅樹栽種在了約好的位置。

雪梅樹喜寒,且有不下雪不開花之傳言,可這座城市裏八十歲以上的老人都未曾遇到過下雪,如傳言屬實,這棵雪梅豈不是成了活寡樹!儘管物業經理信誓旦旦地保證,一到冬天必定開花,我還是心存芥蒂,擔心它不開花而成爲多餘的擺設。於是,那年我特別盼望冬天、盼望下雪。下雪自然是盼不來的,但農曆臘月一到,雪梅果然守信而開,並且是那種一夜的怒放。清晨推開窗,一陣清淡的雅香撲鼻而來,眼前豁然一片豔紅,那情景真是美不勝收!此後,我的書房有了個好聽的名字——“梅香書屋”,我在書房裏看書作文,一擡頭看見梅開朵朵,所有的視覺疲勞都會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愜意和無盡的遐思。

然而好景不長,那棵雪梅樹只在我的窗前暫留了一冬,第二年便被市裏的權貴人物相中。物業經理是個十足的生意人,遇到這等拍馬屁的好事,哪還管我萬般的阻攔,用一棵桂花樹便將雪梅樹又硬生生地強換了去。雖然那棵換栽的桂花樹也是桂花中的精品黃金桂,但每到花開時節,花香太濃,聞久了易導致鼻腔過敏,以致我的窗戶都不敢常開,最終,我還是讓物業經理移走了之。

沒有了雪梅樹,我的“梅香書屋”就虛名無實了。再後來,我脫離了文字工作,陷入了這個城市的燈紅酒綠中,從此沒有了回頭路,書筆也難得觸摸,“書屋”便漸漸失去了存在的意義,最後悲哀地淪落成爲堆積生活雜物的儲藏間。而我,在經歷了無數的物慾橫流後,仍然最爲迷戀曾經的那抹清淡雅香,也許,那遠去的梅香,正是我中年困惑而迷失的信仰。

標籤:散文 遠去 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