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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明園如何毀滅

導語:圓明園雖在1860年遭受了英法聯軍的毀滅性破壞,但整個園區還留有不少建築遺蹟。至少在1870年時,西洋樓有的建築還算完整,同治在位時對園內中式建築還有一次半途而廢的大規模重修。直到1895年康有爲遊圓明園時,還看到“雖蔓草斷礫,荒涼滿目,而壽山福海,尚有無數亭殿……竟日僅能遊其一角。有白石樓一座三層,玲瓏門戶,刻畫花卉,並是歐式”。那麼,是誰將它徹底毀滅了呢?

圓明園如何毀滅

火劫:聯軍、土匪與篩土賊

當英法聯軍對圓明園瘋狂地進行洗劫時,就有無數的土匪參與了打劫。英法聯軍選擇最貴重的東西搶劫,土匪掠奪剩餘的精華,小民則撿拾委棄於道途的零碎,甚至守園太監也有趁火打劫者。易得的值錢物品很快被搜乾淨了,有人又把希望寄託在散落、埋沒於塵土中的細碎寶物上,他們操起掃帚和簸箕,在園中道路上飛沙揚塵,守園的太監官兵將他們稱爲“篩土賊”,時有諺曰:“篩土,篩土,一輩子不受苦。”所幸的是這時還未傷及建築。

 木劫:圓明園變成木炭廠

1900年八國聯軍侵佔北京,西郊諸園再遭劫掠。這一次,清政府對圓明園已完全失去了控制,趁火打劫的人已不再滿足於搶劫洋人劫餘的財富,他們把園內火劫之餘零星分散的建築、木橋的柱子、樁子鋸斷,用大繩拉倒,園內大小樹木也被濫伐殆盡。當時清河鎮上木材堆積如山,交易繁忙,而園內則炭廠林立,樹枝、樹根全被燒成木炭。不出數月,火劫後的殘餘建築,連同滿園古樹雜木,便蕩然無存,這被後人稱爲圓明園火劫之後的“木劫”。此時的圓明園惟剩山石湖泉了。

 石劫:賣石頭也能發財

民國初期走馬燈一樣更迭的軍閥,都把圓明園作爲取之不盡的建築材料場。溥儀時期的檔案留下了不少無奈的記錄:“軍人押車每日10餘大車拉運園中太湖石。”實際上,拆賣的情況遠比檔案中記載的嚴重得多。徐世昌拆走圓明園屬鳴春園與鏡春園的木材,王懷慶拆毀園中安佑宮大牆及西洋樓石料。從此,圓明園廢墟凡能做建築材料的東西,從地面的方磚、屋瓦、牆磚、石條,及地下的木釘、木樁、銅管道等全被搜乾淨,斷斷續續拉了20多年!

後人稱此爲圓明園火劫之後的“石劫”。石劫中遭受損失最大的是西洋樓景區的歐式建築。坐落在圓明園西北角上的安佑宮,是清代皇家在園中的祖廟,氣魄宏大,尤其是殿前的兩對華表,雕琢舒朗精美。歷經數劫之後,安佑宮和周圍牌坊林木盡失,惟餘兩對華表。

1925年初,燕京大學翟牧師私拆華表,其理由是:“我看圓明園內石柱系屬古物,恐有人拆毀,故運至本校儲存。如中國用時,即可退還。”現在這對華表依然聳立在北京大學西門內教學樓前。而另一對華表,則成了民國時城內新建的仿古式圖書館門前的裝飾。在這前後,修建中央公園(現中山公園),甚至籌建香山慈幼園,都以“正當”的理由,在園內拆走珍貴文物。華表尚且可以公開拆運,至今猶存的遠瀛觀的殘石斷柱絕不是人們手下留情、想給後人留下一點可供政治教育的最後“教材”,可能是因爲它們的式樣太怪異,實在難以派上用場。

 土劫:在皇家園林開田種稻

圓明園還要經過最後更爲徹底的“土劫”。宣統末年,當地旗人已經在園內的宮殿舊址上築屋,昔日的皇家園林麥壠相望。1940年後日寇佔領時期,北京糧食緊張,於是獎勵開荒。從這時起,農戶陸續入園平山填湖,開田種稻。清初盛世歷經150餘年苦心經營的湖山之勝,遂面目全非。

“法國所有的王室城堡都頂不上一個圓明園”

1860年10月6日,法軍和英軍向圓明園挺進。晚上7點左右,法國人到達夏宮圓明園。歷史學家皮埃爾·德·拉戈斯這樣描寫那個時刻:“大家以爲大敵當前,殊不知只是一場《一千零一夜》之夢。據說,面前這個聞名的宮殿,在此之前沒有一個普通歐洲人見過。還有不確切的傳聞說,那裏面盡是奇珍異寶。”卡斯塔諾大夫寫道:“對這座宏偉建築,大家沒有任何概念,心境都是怪怪的。”

10月6日晚,圓明園這座大清國皇帝的宮邸,幾乎未遇抵抗就被法軍佔領了。驚歎不已的孟託邦將軍10月8日給朗東元帥的信中說:“在我們歐洲,沒有任何東西能與這樣的豪華相比擬,我無法用幾句話向您描繪這如此壯觀的景象,尤其是那麼多的珍稀瑰寶使我眼花繚亂。”

巴呂作了如下精彩的概括:“當看到這座宮殿的時候,不論受過何種教育,也不論哪個年齡,還是什麼樣的思想觀念,大家所產生的印象都是一樣的:壓根兒想不出有什麼東西可與之相比;絕對地震撼人心,爲確切表達而說出的話是,法國所有的王室城堡都頂不上一個圓明園。”

“兩百輛汽車也弄不走宮殿裏的好東西”

怎麼處理夏宮裏的所有財寶?孟託邦將軍寫給葛羅男爵的公文中對情況做了扼要介紹:“我於昨天晚上到達中國皇帝的夏宮,它已經被放棄,但無數財寶都留在裏面。我已派人通知格蘭特將軍,請他和額爾金勳爵一起來到這裏。我們平分了那些財物。但我們只能拿走其中極少一部分。即便有兩百輛汽車也弄不走那座宮殿裏的所有好東西。”

他還寫到對一座衣料庫的搶劫:“那裏面存放的絲綢多得令人難以置信。到了聯軍手裏,這些華麗的絲綢的用場變得很拙劣蹩腳,比如:用來當繩子在營地拴馬,做包袱布用來包紮在宮裏弄到的東西,剩下的就都丟給跟在部隊後邊的中國人。”

孟託邦對搶掠儲藏中國檔案的文書閣尤感遺憾:“檔案是由許許多多50釐米見方的畫組成,每張畫下方都有說明。整個中國歷史應該都在這套畫上,畫的顏色仍然那麼鮮亮,就好像剛剛畫成似的。”

“法國人堂而皇之地搶,而且都單個行動”

當時20歲的莫里斯·埃裏鬆在26年後寫下《一個赴華翻譯的日記》,書中用兩章講述對圓明園的大掠奪。他對法國人和英國人的搶掠方式加以對比:法國人毫無章法,甚至是一種無政府狀態;而英國人則是有組織有安排,有條不紊。“法國人堂而皇之地搶,而且都是單個行動。英國人比較有條理,他們很快就明白應該怎麼搶,而且乾得很專業。他們都是整班行動,有些人還拿着口袋,都有士官指揮。有個難以置信,但又是千真萬確的細節,就是那些士官都帶着試金石。”

“炮兵們個個身裹皇后的絲袍”

埃裏鬆這樣描寫對圓明園宮殿的搶劫行動:“面對那奇特的景象,我真是大開眼界,忘都忘不了。人頭攢動,膚色不一,類型各異,那是世界人種的大雜燴;他們一窩蜂地向大堆大堆的金銀財寶撲去,用世界上各種語言喊叫着。”“一些人埋頭在皇后那一個個上了紅漆的首飾匣裏翻找;另一些人幾乎淹沒在絲綢和錦緞堆裏;有些人胸前掛滿大珍珠串,把些紅寶石、藍寶石、珍珠、水晶石往衣袋、內衣、軍帽裏滿揣滿掖。還有些人抱着座鐘、掛鐘往外走;工程兵帶着斧頭,他們揮斧把傢俱劈開,把鑲嵌在傢俱上的'寶石取出來。還有一個人,看見一個漂亮的路易十五時代的座鐘,因爲錶盤上的時間數字是水晶石的,他以爲那是鑽石,就把那錶盤取了下來拿走。時不時有人呼叫:‘救火!’人們慌忙趕過去,東西掉得滿地都是,火舌舔噬着宮殿的豪華內壁,大家用絲綢、綢緞牀墊和皮貨壓滅火焰,那真是一場印度大吸食者的幻夢。”“夜幕降臨,我回營房時遇見一些士兵,個個都滿載着戰利品,從銀質鍋到天體望遠鏡、六分儀,五花八門,其實他們肯定帶不走這些東西。英軍軍營里人也很多,但一切都極爲有序。而在我們這兒,整個就是個化裝舞會。炮兵們回來時,個個身上都裹着皇后的絲袍,胸前掛滿了清朝大官的朝珠。”

 夢魘的一夜

10月8日,搶掠又開始了,而且變本加厲,大概持續了48小時。下午,大洗劫還在繼續,阿爾芒·呂西仍在裏面“踅摸”東西。他向他父親這樣描述當時文物遭破壞的場面:“我找到皇家的傢俱庫房,我們的士兵正在那裏搶東西,那場面很特別,令人遺憾又感到滑稽可笑。東西幾乎完全被砸碎。有幾個很漂亮的景泰藍,我給護下來。但是如何處置呢?我還看見一些非常精緻的瓷器被摔得粉碎;還有些很古老的漆器、碎紋瓷、象牙製品、玉器,被砸得碎片滿地;有些人拿彩釉花瓶當球耍。看了真叫人難受,爲那些東西感到惋惜!”

“劫掠現場留下一片廢墟和大火”

阿爾芒·呂西說,經過兩天的搶劫,“法國人的軍營看上去像個巨大的舊貨鋪,法軍宿營地出現人們所能想象的最奇特最熱鬧的景象。帳裏帳外堆滿各式各樣的珍稀物品,這是一日之間發的橫財,盯着它,寄託着多少夢想……人們看見那些士兵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缺乏遠見,生性破壞,考慮不到行軍勞苦,把絲絨綢緞往揹包裏猛塞,就好像只要走那麼一程路就能把這些東西送給家鄉人似的。後來,氣惱時,就把那些帶不走的東西砸碎、撕爛或者弄髒。各處都是些豪華傢俱、絲綢以及皇帝嬪妃們的那些以金絲線繡的裙袍,再就是眼巴巴看着這些東西帶不走而掛在臉上的一副可憐相。至於銀子,多得幾乎不屑一顧,因爲那東西分量太重。拿價值四百八十法郎的一塊金條去換幾瓶燒酒或者苦艾酒,這樣做的士兵不止一個兩個。”

讓我們聽聽貝齊亞上尉的感嘆:“10月9日,我們終於撤離了劫掠現場,身後留下一片廢墟和大火,這悲慘的戰爭一幕無論如何是遮掩不了的,它使軍隊失去了尊嚴,使一些人失去了榮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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