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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魅丹青》讀後感

遲子建2.77W

小說《鬼魅丹青》,遲子建再一次描述了婚姻和情愛的百孔千瘡,沒有一個人不是在困境中。

《鬼魅丹青》讀後感

讀遲子建的《鬼魅丹青》,起初就被這個非同尋常的名字所吸引,全然不能明白箇中含義,直到看完整部小說,才恍然長嘆。

鬼魅代表的是傳統的道德輿論的力量,鬼魅丹青,則直指這部小說實際上是爲我們展現一幅傳統道德輿論中的人世百態。

“清水洗塵”式的筆觸把人口只有五萬多的拉林小城的人世百態緩緩道來。那是一個“熟人社會”,從霞布的老闆卓霞開始,所有出場的人物之間都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而這聯繫的本質就是中國千百年來根深蒂固的思想道德觀。

小說從一場懸案寫起。卓霞,作爲小說的第一主人公,毫無疑問帶着作者試圖在小說中向讀者傳達的價值取向。她美麗,“中等個,細腰翹臀,柳肩豐胸,從不大聲說話,像蜻蜓一樣輕歌曼舞地行路,十足的女人味”,她善良,蔡雪嵐生前交給她做的風衣無論如何都爲她保密,但她身上還是有着小市民的一些特質,迷信,保守,小心眼。

而在她背後作者塑造的另一個耐人尋味的角色,蔡雪嵐,則被作者賦予了更多美好的特質。在她與羅鬱的愛情中,我們可以看到他們同樣渴望着寧靜的自由的生活態度和超脫世俗的戀愛關係。然而這種特質最終卻沒有走向美好的結局,那是壓抑人性的現代社會對美好事物的摧殘。作者把蔡雪嵐的死寫成了具有迷信色彩的死,讓她因爲黑鴿子的啄食而失手墜樓,而之後黑鴿子因爲心生罪孽屢屢想自殺。這裏的黑鴿子,不正是代表着狀似看不見摸不着實則強大無比的道德輿論麼?

道德輿論在此中篇小說中有着更重要的作用,一種束縛和捆綁的作用。平庸的齊向榮能夠爲婆婆捐出一個腎,就換得永恆的道德優勢。毋寧說是齊向榮獻出來的.腎,還不如說是各式各樣人的聲音冥冥之中化成了一隻眼,不捨晝夜地盯着劉良闔,監視着他,讓他無法拋棄家庭。因爲他拋棄的不僅僅是一個女人——齊向榮,他背棄的是家庭是輿論是道德,一個從小受此種價值觀薰陶的人是沒有勇氣走向反抗之路的。而在劉良闔死後,齊向榮竟然更加容光煥發,“因爲她覺得這樣纔算真正擁有了他。”被腐舊思想毒害之深,竟然到了泯滅人性的地步。

與此相反的則是作者塑造的幾個正面形象。羅鬱,初看,彷彿覺得這個人心理有些疾病,直到最後才知道,他這種形象即代表着作者內心所渴望的對世俗婚姻生活的反抗,只不過用誇張的手法表現了出來以致不太真實而已;小鈴鐺,在衆人的口嘴中一直以反面形象出現,而最終卻因爲欣賞謝福的實誠而拋棄自己不要結婚的觀念成了他的妻子。這在世俗眼裏不屑一顧的兩個人,最終成了小說中最後的贏家,過上了他們期待的生活。

有學者說,人類只要是社會性的,就存在着權力與人性的異化問題。在批判傳統道德輿論殘害人性的同時,不禁思及今日。昔日的人們被舊傳統束縛無法解脫,而今日,在封建迷信殘存和現代快節奏生活的雙重衝擊下,這種對人性本真的追求還有多少存在呢?

二十世紀始,隨着現代文明的膨脹,工業化與後工業化進程的加快,對自然榨取的惡化,人們也開始思考人與自然的關係,人心靈上的生態問題。生活水平的迅猛發展,資訊時代的資訊爆炸,從一方面來說確實讓人們體驗到了新生活的樂趣,另一方面也讓人的內心變得無所依靠不知所措。孩子們過早走向成人世界的浮躁與輕佻,而成人社會也越來越走向荒誕與無依的境地。這相比於舊日的傳統道德輿論,是不是又是一種變相的束縛呢?

今日社會之壓抑人性不同於昔日社會之處,大概就是對人自然天性的壓抑了吧。

作者最玄妙之處便是把這種追求寄託在了一個着墨不多的自閉症兒童身上,從而讓整部小說中的人物都從那種壓抑中得以解脫。“秀植畫的人物,都是一個表情,悶着頭,苦着臉,閉着嘴;而他畫的景物,卻是千姿百態的。放聲歌唱的鳥兒,怒放的花兒,飛舞的雲,奔流的河,啄食的雞,撒歡的狗,風中的樹,都是他喜歡畫的。”借一個非世俗的男孩,藉由他破解生活中的困惑,讓生命迴歸寧靜、超脫的生命自由之風格,追求詩意的棲居的生命境界。它並不涉及世俗道德的內涵,強調的是自我非理性、非功利性的心態對世界的超越,也就是羅鬱和蔡雪嵐一直所渴望的那種境界。

遲子建對現實與審美總有一種暖性敘述,生存之嚴酷一面在她的視域內自有一種別樣的文字昇華。在靜謐中描繪苦難,在柔婉中宣泄情緒,正如《鬼魅丹青》中展現的生命境界一般,作者追求的也正是這種美學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