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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賞析《宿桐廬江寄廣陵舊遊》

唐詩2.97W

《宿桐廬江寄廣陵舊遊》這是一首抒寫旅中寄友的詩,全詩抒發了詩人怎樣的心情?

唐詩賞析《宿桐廬江寄廣陵舊遊》

《宿桐廬江寄廣陵舊遊》

作者:孟浩然

山暝聽猿愁,滄江急夜流。

風鳴兩岸葉,月照一孤舟。

建德非吾土,維揚憶舊遊。

還將兩行淚,遙寄海西頭。

【註解】

桐廬江:即桐江,是錢塘江流經桐廬縣境的部分。

廣陵:即揚州,又稱維揚。

舊遊:老朋友。

暝:指黃昏。

滄江:同“蒼江”,指桐廬江。滄同“蒼”,因江色蒼青,故稱。

建德:今屬浙江,居桐江上游。這裏泛言桐廬、建德一帶江域。

非吾土:不是我的家鄉。王粲《登樓賦》:“雖信美而非吾土兮,曾何足以少留。”

維揚:即揚州。《洞書·禹貢》:“淮海維揚州。”

憶舊遊:懷念揚州的老朋友。

遙寄:遠寄。

海西頭:指揚州。揚州近海,故日海西頭。隋煬帝《泛龍舟歌》:“借問揚州在何處,淮南江北海西頭。”因古揚州幅員遼闊,東臨大海,故稱。

翻譯

山色迷漾,只能聽到一陣陣愁猿的哀鳴。江水蒼蒼,在夜詞也決不停息,向東急急奔流。秋風掠過兩岸的樹林,聲聲入耳,淡月籠罩傍江的孤舟,歷歷在目。這建德地面並非是我的故土,隻身羈旅他鄉,令我懷念起遠在揚州的老朋友來。相隔千里,只能把兩行思念的熱淚化作這充滿情意的詩篇,寄給遙遠的海西頭的友人。

【韻譯】

山色昏暗聽到猿聲使人生愁,桐江蒼茫夜以繼日向東奔流。

兩岸風吹樹動枝葉沙沙作響,月光如水映照江畔一葉孤舟。

建德風光雖好卻非我的故土,我仍然懷念揚州的故交老友。

相憶相思我抑不住涕淚兩行,遙望海西頭把愁思寄去揚州。

【評析】

這首詩在意境上顯得清寂或清峭,情緒上則帶着比較重的孤獨感。

詩題點明是乘舟停宿桐廬江的時候,懷念揚州(即廣陵)友人之作。桐廬江爲錢塘江流經桐廬縣一帶的別稱。“山暝聽猿愁,滄江急夜流。”首句寫日暮、山深、猿啼。詩人佇立而聽,感覺猿啼似乎聲聲都帶着愁情。環境的清寥,情緒的黯淡,於一開始就顯露了出來。次句滄江夜流,本來已給舟宿之人一種不平靜的感受,再加上一個“急”字,這種不平靜的感情,便簡直要激盪起來了,它似乎無法控制,而象江水一樣急於尋找它的歸宿。接下去“風鳴兩岸葉,月照一孤舟。”語勢趨向自然平緩了。但風不是徐吹輕拂,而是吹得木葉發出鳴聲,其急也應該是如同江水的。有月,照說也還是一種慰藉,但月光所照,惟滄江中之一葉孤舟,詩人的孤寂感,就更加要被觸動得厲害了。如果將後兩句和前兩句聯繫起來,則可以進一步想象風聲伴着猿聲是作用於聽覺的,月涌江流不僅作用於視覺,同時還必然有置身於舟上的動盪不定之感。這就構成了一個深遠清峭的意境,而一種孤獨感和情緒的動盪不寧,都蘊含其中了。

詩人何以在宿桐廬江時有這樣的感受呢?“建德非吾土,維揚憶舊遊。”建德當時爲桐廬鄰縣,這裏即指桐廬江流境。維揚,揚州的古稱。按照詩人的訴說,一方面是因爲此地不是自己的故鄉,“雖信美而非吾士”,有獨客異鄉的惆悵;另一方面,是懷念揚州的老朋友。這種思鄉懷友的情緒,在眼前這特定的環境下,相當強烈,不由得潸然淚下。他幻想憑着滄江夜流,把自己的兩行熱淚帶向大海,帶給在大海西頭的揚州舊友。

這種悽惻的感情,如果說只是爲了思鄉和懷友,恐怕是不夠的。孟浩然出遊吳越,是他四十歲去長安應試失敗後,爲了排遣苦悶而作長途跋涉的。“山水尋吳越,風塵厭洛京”(《自洛之越》),這種漫遊,就不免被罩上一種悒悒不歡的情緒。然而在詩中,詩人只淡淡地把“愁”說成是懷友之愁,而沒有往更深處去揭示。這可以看作孟浩然寫詩“淡”的地方。孟浩然作詩,原是“遇思入詠”,不習慣於攻苦着力的。然而,這樣淡一點着筆,對於這首詩卻是有好處的。一方面,對於他的老朋友,只要點到這個地步,朋友自會了解。另一方面,如果真把那種求仕失敗的心情,說得過於刻露,反而會帶來塵俗乃至寒傖的氣息,破壞詩所給人的清遠的印象。

除了感情的表達值得我們注意以外,詩人在用筆上也有輕而淡的`一面。全詩讀起來只有開頭兩句“山暝聽猿愁,滄江急夜流”中的“愁”、“急”二字給人以經營錘鍊的感覺,其餘即不見有這樣的痕跡。特別是後半抒情,更象是脫口而出,跟朋友談心。但即使是開頭的經營,看來也不是追求強刺激,而是爲了讓後面發展得更自然一些,減少文字上的用力。因爲這首詩,根據詩題“宿桐廬江寄廣陵舊遊”,寫不好可能使上下分離,前面是“宿”,下面是“寄”,前後容易失去自然的過渡和聯繫。而如果在開頭不顧及後面,單靠後面來彌補這種聯繫,肯定會分外顯得吃力。現在頭一句着一個“愁”字,便爲下面作了張本。第二句寫滄江夜流,着一“急”字,就暗含“客心悲未央”的感情,並給傳淚到揚州的想法提供了根據。同時,從環境寫起,寫到第四句,出現了“月照一孤舟”,這舟上作客的詩人所面臨的環境既然是那樣孤寂和清峭,從而生出“建德非吾土,維揚憶舊遊”的想法便非常自然了。因此,可以說這首詩後面用筆的輕和淡,跟開頭稍稍用了一點力氣,是有關係的。沒有開頭這點代價,後面說不定就要失去渾成和自然。

孟浩然寫詩,“遇思入詠”,是在真正有所感時才下筆的。詩興到時,他也不屑於去深深挖掘,只是用淡淡的筆調把它表現出來。那種不過分衝動的感情,和渾然而就的淡淡詩筆,正好吻合,韻味彌長。這首詩也表現了這一特色。

【點評】

這首詩寫作者長安失遇後,漫遊吳越,夜宿桐廬江,將去建德,而建德一無親故,故思念維揚舊遊。詩中“廣陵”、“維揚”都是揚州舊名或別稱。‘隋場帝《泛龍舟歌》有“借問揚州何處在?淮南淮北海西頭。”故“海西頭”亦指揚州。

夜幕降臨,山色昏黃,以詩人失意更兼旅途孤寂的心情來感受,猿啼正是愁音。墨綠色的江水不捨晝夜地奔流,一個“急”字擬人,隱隱透出“逝者如斯”的生命之感。又兩句皆暗用通感,“聽猿愁”是把心覺移作聽覺,“急夜流”則把視覺換爲心覺,意境由之深邃。額聯是一副工對,使人想到王灣的名聯“潮平兩岸闊,風正一帆懸”,有異曲同工之妙.風鳴岸葉是動,月照孤舟是靜,相一映襯,更顯幽寂。頸聯“非吾土”句,用王聚《登樓賦》“雖信美而非吾土兮”之意,感嘆建德無友可投,因而憶念維揚。“猿愁”、“江急”、“風鳴”、“月照”合成的境界已十分淒涼,加之孤舟獨處,來日不知何投,本一失意之心靈,至此竟被逼出兩行清淚。情深語摯,令人感動。中國古人總說:“愁苦之言易好”,因爲“愁苦則其情沉著,沉著則舒籟發聲,動與天會”(明張煌言語),一個西方人乾脆說:“最美麗的詩歌就是最絕望的,有些不朽篇章是純粹的眼淚”(繆塞語)。如此說來,詩人的不幸,不又是詩的大幸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