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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孝祥詞鑑賞:西江月

詩詞2.86W

冉冉寒生碧樹,盈盈露溼黃花。故人玉節有光華,高會仍逢戲馬。 世事只今如夢,此身到處爲家。與君相遇更天涯,拚了茱萸醉把。

乾道二年(1166)六月,三十五歲的張孝祥在廣西桂林任上遭讒言而落職東歸,應湖北蘄州仲彌性之邀於重九日來此逗留。是詞冠題“重九”,作於知州仲彌性宴席上,上片寫途經蘄州聚會重九的情景,下片借題發揮以抒懷達意。

開頭二句中,“黃花”,謂菊花。“冉冉”和“盈盈”都是形容詞,形容菊花枝條柔弱低垂、花瓣清澈端莊。加以詩語“寒生”和“露溼”修飾,短短十二字起句,工整對仗,生動活潑,一幅重陽自然景象。

其後二句旋即交代此時聚會人際背景。“故人”,這裏指舊交、老朋友。仲彌性,揚州江都人,自少卓犖不羣,當時出守蘄州。作者曾多次來到蘄州,此次應仲州守之邀再次逗留,曾作《點絳脣?贈袁立道》以記之:“四到蘄州,今年更是逢重九。”“玉節”,玉製的符信,古代天子、王侯的使者持以爲憑。從“故人玉節”可知,“故人”指的是持節赴任的官員即仲彌性。從“玉節有光華”來看,又在稱頌東道主仲彌性的高尚節操。仲彌性曾塵廢二十餘年,直至秦檜死去才得以昭雪。詞人又有《南歌子?仲彌性席上》雲:“曾到蘄州否?人人說使君。使君才具合經綸。小試邊城,早晚上星辰。”

“高會仍逢戲馬”一句,僅從字面看,是一筆交代:宴會上大家一邊飲酒,一邊馳馬取樂或觀看操練。“高會”,即雅會,這裏指宴會,亦稱與人會面的客氣話。“戲馬”,馳馬取樂。若從蘄州今確有古代官府演練兵馬的“閱馬場”這一地名來看,詞人所寫“仍逢戲馬”,極有可能是指重逢“閱馬場”.閱馬場,又名閱馬臺。詞人未用“閱馬”一詞,而是用“戲馬”,其用意是透過“戲馬臺”典故爲下片抒懷進行鋪墊。戲馬臺,古蹟名,徐州現存最早的古蹟之一。公元前206 年,項羽滅秦後自立爲西楚霸王,定都彭城(即今徐州),於城南的南山上,構築叢臺,以觀戲馬、演武和閱兵等,故名。

過片,從對情境的白描轉向情感的刻畫。“世事只今如夢,此身到處爲家。”這二句同另一《西江月》過片用法及用意完全相同。張孝祥《西江月?題溧陽三塔寺》過片二句是:“世路如今已慣,此心到處悠然。”這兩詞過片皆以純理性的筆墨,一吐出入官場以來的滿腔鬱憤,真誠地向世人表白,詞人在經歷了世俗的坎坷之後,對所有世事、世路早已看慣,不過如夢一場。也就是說,詞人現今對世間功名富貴早已看得很淡薄。作者本來是一個具有遠大抱負和政治才幹的人,他積極支援收復中原的主張,由於南宋政權,他卻兩次無端被貶謫。所以,深諳世態炎涼的`他,也就難免產生超脫塵世、返歸自然的思想,席間只好借酒感喟浪跡天涯的複雜心情。“此身到處爲家”一句,信手拈來,樸實無華,既表達了詞人自己的真實想法,也表達了對故人的誠摯謝意。

下片後二句作爲全詞結語,緊緊圍繞《重九》扣題,在進一步將對故人的謝意推向高潮同時,還進一步將對場景的抒懷推向了高潮。“茱萸”,茴香科植物,有香氣,也叫越椒或艾子,民間常用作防疫。古時重陽節人們除登高望遠、暢飲菊花酒外,還身插茱萸或佩帶茱萸香囊以避災。重陽插茱萸之風,在唐代已很普遍,最爲著名的是王維《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獨在異鄉爲異客, 每逢佳節倍思親。遙知兄弟登高處, 遍插茱萸少一人。”茱萸,還可制酒供飲。唐儲光羲《登戲馬臺作》詩曰:“天門神武樹元勳,九日茱萸饗六軍。”寫的就是南朝宋武帝劉裕在重陽節宴羣僚於戲馬臺,將茱萸酒當作犒賞全軍的獎品。“明年此會知誰健?醉把茱萸仔細看。”(唐杜甫《九日藍田崔氏莊》)“落日平原西望,鼓角秋深悲壯,戲馬但荒臺。細把茱萸看,一醉且徘徊。”(宋韓元吉《水調歌頭》)杜、韓二作之“醉把茱萸”和“細把茱萸”之“把”字,皆是“把酒”之意。仲彌性席上,詞人與故人相遇,同是天涯淪落人,更是英雄惜英雄,就衝這能闢除邪惡之氣的茱萸酒,拚了大醉一場又何妨!作者《鷓鴣天?荊州別同官》亦云:“今宵拚醉花迷座,後夜相思月滿川。”“與君相遇”句,較之李白“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更見性見情且見悟,這是真性情中人飄逸、軒昂、豪邁、豁達情懷的自然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