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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雲秋夢寺鳴聲散文

散文3.26W

我在疏雲秋夢處看到《渡江雲》,於是也試填一個。

疏雲秋夢寺鳴聲散文

渡江雲(詞牌)

幽蘭空谷老,寺鳴磬渺,野鶴唳山寥。

莫言塵未了,問佛無緣,心事已風飄。

昏燈香嫋,枕夜醉、風冷思潮。

慵懶看,北窗星燦,夢底有童謠。

魂消,青梅枝小,澀澀酸滋,疊風痕幾道。

花歇時,猶看涼葉,風露今宵。

西風萬里吹山月,落木墜、亂敲青蕉。

隨舊影,香輕散入雲霄。

——題記。

白髮耀眼、滿面紅光的母親突然說,“我是觀音菩薩”。

知道你們想笑,我當時正休假在家,與母親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聽了這話,也很是吃驚,但心裏憋住了想笑的念頭。

母親是很厲害的。母親長手長腳,很是高大。因着外祖母的一句“大手大腳的人不會理家”,母親便常常唸叨,想來是心裏憋了一口氣吧,日常生活中卻很是勤儉持家,連每一個孩子的鞋子都是她自己親手做的,母親好像從來也沒有閒過。說母親很厲害,是因爲家裏有哪個孩子惹了她,她不但會罵人,也會打人的。據大姐講,她小時候唯一被打的,也都是因爲母親責怪她沒帶好弟弟妹妹。孩子在外受了欺負,哭哭啼啼回來告訴母親,她會罵一頓:“你嘴裏塞了東西啊,你不會喊啊!你手裏端了豆腐啊,你不會打啊!”便氣哼哼端一個竹方凳坐在門邊,搖着蒲扇,大聲武氣地與人罵架,長短句、四六句如鍋裏翻炒的.葫豆一樣,嘎嘣脆響。可以從早上一直罵到晚上,罵到別人不再吱聲爲止。母親說:“我吵架當過年。”

母親是不識字的,她小時候只是在放羊的時候,躲在學校窗戶外面,聽過幾次她大哥上課。

母親也不會唱歌,偶爾聽過幾句“手長衣袖短吶,忍氣又吞酸吶……”感覺是很悲哀的調子,可是母親卻並無多少哀怨,只是平靜。母親說:“哭哭啼啼有什麼用?要想辦法解決困難纔是正理。”

當然,這只是與母親多次的閒聊中,斷斷續續連起來的印象。我對小時候的記憶,好像沒什麼印象。最早的印象大約是五六歲,從鄉下看完外公外婆回家,爲了省下路費,我們便一直在走,從天還朦朧時上路,到晚上星星出來,還在走。我哭了,心裏怨着母親的“狠心”。成年後,我想,這也不無好處。

我正走神,母親又拿出一些照片給我看,說是姐帶他們去照的金婚照。照片上的母親穿着和服,滿頭銀髮,一襲白色的婚紗,居然粉妝玉琢一般有着光彩奪目的意思。我笑起來,說道:“這照片真好,媽看上去很漂亮,面板又白。”母親滿意地笑了。大姐在一旁說:“那是化了裝的,當然好看囉。”母親便很不服氣地擡起手臂,說道:“我這手現在也沒打粉,還天天曬太陽,你看白不白?”我悄悄扯了扯大姐的衣服,繼續順着母親說道:“媽本來就生得白淨。”

母親得意了,又講起另外的事情,說:“我去菜市場買菜,那些賣菜的都說——‘哎呀,這老太婆纔有福氣喲,慈眉善目的,像觀音菩薩,您老能買我的菜,是我的福氣,也沾點光,哪能要您錢呢?’我還是給了錢的,那些菜都是他們自己種的,也很辛苦。二道販子的菜,我纔不會買!你看,連別人都這樣說。我是觀音菩薩。”

我突然對母親肅然起敬。以佛言三觀來論——所謂三觀,即一是真空絕相觀,二是事理無礙觀,三是周遍含融觀——上與諸佛平等,下與動物平等。“以金作器,器器皆金。”意思是從形狀看,千差萬別,從體上看,它們是相等的。如果你著了相,說這個很好,那個不好,這其實是邪見。不著相,佛言諸物皆空,但不執空觀、不執假觀,以空假圓融之大悲菩薩行。萬法一如,法法平等。所以佛與衆生是同樣的,就像黃金一樣,無二無別。樸拙如母親,有此一想,實比多少有識之人更解至道。母親是極易滿足的,生活上的簡單改變都讓她心滿意足。

如今,母親已經走了。我提起筆,飽含深情地蘸上墨汁,將心事顫顫抖抖地在紙上暈出濃濃淡淡深深淺淺的一大片,收筆時輕輕的一提,不濺起一點哀怨,只把舊時的愁緒斬成了雨絲風片,紛紛落在微皺的箋紙上,凝固。

疏雲秋夢寺鳴聲,袖綰沉香不訴情,雲淡風清煙散去,一心已定笑言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