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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行漸遠漸無言散文

散文2.88W

那是一個秋天的早晨,洗臉時,無意中,我的項鍊斷了。

漸行漸遠漸無言散文

忽然,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我感覺,有一種緣分將會離我而去,難道是……我不敢再想。

對自己的預感,我很相信,因爲每次我貼身的物件毀壞,就會有事情發生,儘管我不能夠解釋這種現象,但我還是相信冥冥之中,這種第六感覺的真實存在。

記得還是在學校讀書時,馬上就要參加考試了,可是那晚我居然煩躁得不能入睡。和我挨着睡在一起的慶芳,又一直把手伸進我的被窩咯吱我,要在平時,我也會以同樣的方式讓她求饒,但是那晚,莫名的煩,我居然狠狠地踹了她兩腳,結果,她不再煩我,卻像只受了委屈的小貓,縮在自己被窩裏嚶嚶哭起來,我有些後悔自己的魯莽,就翻身去哄她,但她扭轉身不再理我,於是心煩意亂的我就調轉去後面睡。

夜半,朦朧中,忽然有東西砸在我的臉上,鼻樑很刺疼的感覺,我用手一摸,鼻子也出血了,原來是父親前些日子才爲我買的那本《新華詞典》,有兩塊磚那麼厚。靜靜的夜晚,它從高高的窗臺跌落下來,正砸在我的鼻子上。我翻身坐起來,怔怔地看着那本砸疼我的字典,忽然就有一種很怕的預感,因爲,住校的我聽說父親住院了,今天才和慶芳去醫院看過爹。看到坐在病牀上,有氣無力,眼窩深陷,瘦骨嶙峋的爹爹,我傷心極了,竭力掩飾着自己的淚水,和爹說了幾句話,就匆匆離開了。當時,我不知道父親得了什麼病,只記得這半年來父親急劇的消瘦,總是用手捂着肝區。這是實在頂不住了纔去住院。

難道是爹爹……不,不,我不敢再往深處想,人生在世,誰沒有個大病小災的,何況我的父親纔剛剛50多歲,我和妹妹還沒有長大成人……這樣想着,心裏稍微安定了一點,擦去臉上的鼻血,迷迷糊糊睡去了。

可第二天上早自習時,我看到班主任老師帶着一個人來到我們教室門前,那個人是我在村裏的親戚,一看到他,我的心猛地一沉,兩條腿居然癱軟地無法站立起來……

我父親是夜半在醫院去世的,我姑父用一輛農用小平車,拉着我父親的屍體和摟着父親屍體的母親,連夜趕路20多裏回到了家裏,而就在父親去世的那個夜半,父親給我買的那本厚厚的字典,從高處落下來,狠狠地砸在了我的臉上,它砸疼了我,而且讓我流了許多殷紅的血。

後來,我想,也許是父親就要遠行了,他的魂魄來向我告別吧,他捨不得還沒成年的我和妹妹,只能用這種方式來訣別!他的死真正地砸疼了我,從那以後,我把那個單純,陽光的自己藏進靈魂深處,用疑惑和冷漠的觸覺來試探社會的溫度,因爲,沒有了保護的盔甲,懦弱的靈魂真的怕受傷。

而那次以後,我最好的朋友慶芳,也漸漸疏遠了我。親情和友情就這樣在我最需要的時候,和我漸行漸遠了,消失在一片迷茫之中。

再大一點,我在愛的極度缺失中,找尋着自認爲的羅曼蒂克,與其說我是在找尋愛情,倒不如說我是在尋找失去父愛的那片天空。一個大我12歲的男人出現在我的生活中。我覺得,自己戀愛了,像許許多多被愛情衝昏頭腦的女孩子一樣,恨不得自己是一塊剛剛被融開的泡泡糖,分泌着粘粘的糖汁,沾附着他的每一寸肌膚和每一根汗毛,把全部的激情包裹在他身上,然後,吹出美麗的泡泡。

面對着青春盪漾,活力四溢的女孩,就像一隻沉睡多年的困獸在春天覆蘇,一種叫做激情的東西在他身體裏被喚醒。他極盡所能給我歡愛,也對我呵護備至。我沉醉在被寵愛的溫牀裏難以自拔,夢裏都會甜蜜蜜地笑醒。而事實上,他給我的時間並不多,他說爲了創業,一個月只能見一回。我不想做一個把貪心寫在臉上的女子,在有限的時間裏,我每次都儘量笑得沒心沒肺,對他的未知領域假裝不在乎,我想,自己正是怒放的花朵,嬌豔芬芳,青翠欲滴,若加上無私與無求,這份愛意足以打動曾經飽受情傷的他。

可就在和他結識一年後,一天早上梳頭時,那把他親手給我買的梳子忽然就跌落在地上,碎成了兩段。

我的心倏地一沉,預感到我們的愛情好像有什麼麻煩。但我不願多想,匆匆撿起斷裂兩半的梳子,想用透明膠帶把它重新粘在一起,恢復原來的模樣。可是無論我怎樣努力,那被人爲粘在一起的梳子,都會重新斷裂開來。拿着破碎的梳子,我的心情壞到了極點。於是,我不再遵守諾言,跑去找他,想讓他安撫心亂如麻的我。

而當我推開他辦公室房間的門時,我看到一個妖冶的女人正坐在他的腿上,他的一隻胳膊緊緊地圈住她性感的腰身。兩張慵懶的臉上寫滿曖昧,突然,我就心如刀絞,邁不動自己的雙腿。

看到定定地站在門口的我,他們站起身,那個女人把翻卷起的一步裙往下扯了扯,然後瞟了我一眼,兩手抱在胸前,轉身盯着窗外。

她是誰?當我艱難地走到他面前,義憤填膺地質問他時,他低着頭默不做聲。

告訴她,我是誰。那個女人轉過身,冷笑着看着他。一臉的嘲弄,一臉的不屑。多年以後我還能記起她的這種表情。

他依舊低着頭,一聲不響。

於是,我扭轉身,淚奔着跑出房間。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該跑向哪裏,我只知道,我的愛情沒有了,離我遠去了,它斷送在那隻碎成兩半的梳子裏。那份我自以爲是的愛情,在我面前消失的無影無蹤,我年輕的心好受傷,好疼痛!

儘管,他後來還來找過我,向我解釋,但當時的我,活在完美主義的世界裏,眼裏揉不得一粒沙子,把他推出了我的世界。

愛情離我漸行漸遠,迤邐在愛的背叛中。從此,我的世界一片冰涼!無情無愛無溫暖。

儘管也像別人那樣找個男人結婚了,生子了。但丈夫走卻不進我的世界,我封心鎖愛,活在自己的王國裏。

直到那一年,無意中,我邂逅了一個男人的聯繫方式。他是我的青梅竹馬,我把對他的那份情意稱作我的初戀,儘管我們那時根本不懂得什麼是“戀”,甚至連手都不曾碰過。但我敢確定,他一直駐紮在我的心靈深處,在心的荒漠,還隱匿着一片小小的綠洲,而這片綠洲一旦繁衍開來,就會不可遏制地瘋長。

網絡的時代,距離不再成爲互通資訊的羈絆。在不斷的資訊交流中,我們回憶起曾經偷偷傾慕對方的那段青蔥歲月,彼此心照不宣地激情盪漾。失散多年的感情一旦重新連接,居然可以碰撞出相逢恨晚的火花。原來那種感覺一直都在,也不曾走遠,只是隱藏在心底的最深處。

我不知道他過得是否幸福,我只是一味地在向他訴說着,說着自己折翅的理想,說着自己無愛的婚姻,說着自己撂倒的生活。

他還像20多年前那樣憐香惜玉,靜靜地聆聽着我的訴說,竭盡所能地安慰我。

過年時,他給我往卡里打了點錢,要我爲自己買一件好點的衣服穿。

接到錢的我,哭了。爲他對自己的那份心疼。儘管那點錢在物價昂貴的今天微不足道,但那是一份牽掛的心啊,他離開我時,我也不過14歲,那麼小的年齡,不敢涉足愛的汪洋,他是帶着我留戀的目光匆匆離去的`,他說,那時我的心,他懂!

拿着他的錢,我去珠寶店爲自己購置了這條項鍊,把它戴在自己的脖頸上,那顆心形的墜子緊緊貼在我的胸口,就如他的心貼在我的胸前,那麼貼近,親切,自然吻合。

這條鏈子自從戴在我的身上,我從來不曾把它摘下,就如同遠方的他在默默陪着我,很遠,也很近。

我的生活也爲之多了一些鳥語花香的浪漫氣息。

終於有一天,他說,你來吧,爲我們這段綺麗的愛添光異彩,讓它開出嬌豔的花來。

我很激動,也很想去見他一面。其實,我也知道,自己這些年來對他的不忘和思念,足可以促成我去見他的理由。

可我總覺得自己走不開。於是我說,好的,你等我!

這一等,就是好幾年,記得那年我說,孩子上初三了,不能影響孩子的學業,等孩子中考結束我就去。

等孩子中考後,我又想等孩子分數下來,心裏才能安定。等孩子分數下來,又離開學沒有幾天了。我說,你再等我,等天氣涼快些,我一定去!

孩子上了高中,學習任務加重,我自然是更不離左右,要爲孩子掙到生活費,更要爲孩子按時做好飯,有時還得送到學校。這一等,又快三年。

期間,我看到一首詩:去見你想見的人吧,趁你還年輕;去見你想見的人吧,趁你們還有心情擁抱,去見你相見的人吧,趁飛機還沒有起飛……

曇花有夢,只希望能看到一次太陽,於是,在夜間,它完成了一次叫醒世界的盛開。我也要爲自己心中的夢,做一次曇花盛開,儘管短暫,但也曾經熱烈,璀璨過,不枉此生。於是,我下定決心去見他——那個在我秋已闌珊的生命裏,重新爲我點燃愛火的人。

可是,就在我決定拋棄一切猶豫,孤注一擲,將要成行之時,我的那個名存實亡的丈夫卻出事了,他在一次給別人幫忙時,工具傷到了手,整隻手血肉模糊,皮肉外翻,露出嚇人的白骨。

我心疼得淚如雨下,儘管我不愛他,儘管我和他同牀異夢,有了孩子後就不再有性關係。但多年的相處,已經有了親人般的憐惜。我陪丈夫呆在醫院,左右不離地服侍在他身邊。看到丈夫疼得呲牙咧嘴,厚重的喘息刺激着我脆弱的心,那些天,我擯棄一切私心雜念,日日守候,夜夜祈禱,惟願丈夫能夠安好,我的天空就會燦爛!忙碌中,顧不得給遠方的他回條資訊。

也許,遠方的他面對我一次又一次的踐約,終於心灰意冷。他的資訊不再那麼頻繁,也不再那麼熱情。而此時,象徵我們純潔愛情的那條項鍊也無故斷裂,我預感到,我們這段柏拉圖式的愛情也將無疾而終。

擡起頭,目光望向窗外的時候,我才發覺,太陽不知何時已不見了。有些感情,即使畫的很清晰又能怎樣,它畢竟經不起生活的侵蝕和磨礪。都會在現實中完成它的氣數,然後,漸行漸遠,而我只能無言。

擡頭仰望那一羣羣南歸的雁子,我的心裏涌起一股無言的傷痛,忽然,有一句話橫亙在我的心頭,不是小鳥飛不過滄海,而是在海的那頭,已經沒有了等待!

撿起那條曾陪伴我幾年的項鍊,就像撿起自己摔碎的情感,我把它小心翼翼地包進一方潔白的手帕,然後,放進一個最隱蔽的角落。我想,等我年老時,再拿出來翻看,小心的擦拭,那時候我的心情,一定是也無風雨也無晴,一片安然,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