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灑滿平房的月光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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掰一天玉米,累!母親一直絮叨“櫳淇(我兒子)真會說話,昨晚在平房上睡,他說,婆婆,平房上睡着老美,風真大,電扇的風才那麼一點點”說這話時,母親顯得很得意,我就奇怪了,難道平房上真比空調屋睡着舒服嗎?吃過晚飯,一羣孩子就上平房了,我嫌屋裏悶,也走上平房,躺在孩子們鋪好的被褥上,平房上晾曬的花生、玉米棒子,觸手可及。

灑滿平房的月光散文

平房後面有父親栽種的槐樹,月亮從槐樹枝裏鑽出來,奶白的月光靜靜傾灑在花生,玉米棒子,還有嬉鬧的孩子身上。頃刻,也灑滿我的心房。 嬉鬧後的五個孩子相繼睡去,沒風,偶爾有孩子被蚊子咬了,手亂抓,腳踢騰。母親趕快在平房上燃幾處蚊香,悠悠地說:“昨晚睡着有風,一隻蚊子都沒有。”我和妹妹就那麼躺着,母親坐在我們身邊,燃一支菸,繼續着我們白天的話題:我那飄着白鬍須最寵愛我們的老外公,我那小腳漂亮能幹的外婆,我那英俊霸道有點懶惰的外公,我那會收生會叫魂的奶奶,我那爲人忠厚勤勞肯幹的爺爺,在重慶的大舅一家,在家的小舅一家和啞巴舅舅,幾個姨,二三十個表兄弟姐妹,永遠是我們絮叨不完的話題。好在這個假期,去看望了大姨二姨小姨姑姑,給啞巴舅舅掏了錢,天熱,沒能去看望乾媽,是個遺憾。

躺在平房上,沐浴着奶白的月光,空氣中飄蕩着蚊香和香菸交織的味道,我摸着因幹農活長出許多肉刺,疼得沒皮了一樣的手,聽着母親和妹妹絮叨,她們時而開心大笑,時而長長嘆息。踏實,幸福的感覺一點點襲來。 夜深了,村子裏還有許多家亮着燈光,和奶白的月光交相輝映,我們家後面那家人正在摔花生,隱隱約約傳來一家人的說笑聲。母親悠悠地說:“咱們今年是你們回來幫忙了,要不我和你爹也要忙到後半夜的。”我們又聊到了小時候的事情。 那時,村子裏幾乎沒有平房,誰家有一小間,都美的不行。記得文知家有一間做廚房的小平房,靠着一架晃悠悠的竹梯子,我們在夏天的晚上都順着竹梯子爬上去涼快,記得小小的.平房上還有煙囪,用兩塊磚蓋着,我們搬過去那兩塊磚,透過小洞可以看到黑乎乎的廚房。我們躺在那粗糙的小平房上看月亮,數星星,講故事,有時會吃到她們家曬在緊鄰瓦房上的柿餅,那個甜哦,一直留在記憶的深處。

我們家從奶奶家搬出來後,我仍然留戀奶奶家,尤其是奶奶家那做廚房的小平房,鄰居家那棵大核桃樹把枝葉伸到奶奶家的小平房上,奶奶院子裏那棵棗樹也喜歡帶着紅紅的棗兒在平房邊招搖。 後來,我讀高中時,我們家蓋了三間平房,但我經常住校,很少再上平房上玩耍睡覺了。再後來,我們家又把前頭屋蓋成了大平房,原來的三間平房就顯得小而矮,再後來,把上屋又蓋成了很大很大的平房,就是現在我們睡的這個平房。 久違了睡在平房上的感覺,生活的一幕幕在母親和妹妹的絮叨中浮現。母親總說:“那時候太可憐,你們三個啥好東西都沒吃過。”可我和妹妹都說,小時候很快樂,沒覺得有啥不順心的地方。母親悠悠地說:“你們倆記得嗎?咱剛搬到這個院子來時,下雨了,你爹在院子東牆角撐一塊塑料布,你們三個鑽在下面摘花生,因爲當時咱房子少,沒地方。”妹妹說:“咋不記得呢?還記得我姐去鳴皋上高中時,咱家種煙,下着雨也要去地打菸葉,一身水一身泥,膩歪的難受死了。”母親說:“那時缺吃少穿,你們都在我們身邊,日子雖難熬,但熱鬧。現在雖說啥也不欠了,但你們都不在我們身邊,這麼大院子,這麼多房子,這麼多糧食,心總會莫名空着,沒着沒落。”我心一顫,鼻子酸酸的。

母親接着向我們訴苦:“你們說你爹是啥人,就不讓我說話,覺得我說啥話都不對,真是氣人。”我忽然笑起來,對妹妹說:“這個咱媽真不是瞎說,我回來這兩天真發現了,咱爹就是不讓咱媽說話。”母親顯得很開心,對妹妹說:“看,你姐回來這兩天也看出來了,我沒瞎說吧。” 夜更深了,孩子們睡的很香,秋蟲呢喃,村子裏瀰漫着略帶泥土味的花生香。月上中天,清澈如水,母親和妹妹也沉沉睡去。我就那麼睜大眼,看月亮,忽然想起小時候對“月朗星稀”不理解,總覺得月亮明亮的夜晚,應該是繁星滿天才對啊。真可笑,小時候的一切,難忘又有趣。這樣的夜晚,印證了“月朗星稀。”百分百的正確性。 翻翻身,酸困難耐,手上的肉刺生疼生疼,想着我六十多歲的父母,種十幾畝地,固執地不用滅草劑,他們付出的辛苦和汗水可想而知。白天的那個感覺一直興奮着我的神經,鑽在高高的玉米地裏掰玉米棒子,又熱又累,直起腰的瞬間,來一陣風,真是最幸福的感覺。

以前總覺得父母固執,非要種那麼多地,讓自己疲憊不堪,讓我們心疼無奈。現在終於明白,父母是農民,只有不斷地親近土地,不斷地勞作,他們才踏實,心安。 月朦朧,鳥朦朧,多少往事在心中。夜朦朧,情朦朧,幾夜能有今夜情。如水月光,灑滿平房,放飛思緒,胡思亂想,不知啥時候,我在月光的沐浴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