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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靜時光,佛心後補散文

散文2.27W

清理錢夾時,無意中從錢夾中掉出一張觀世音菩薩的像,看着慈眉善目的菩薩,一如三年前剛擁有時的樣子,俯首含笑,那眼神,彷彿真得能洞察世間人的疾苦。唯一不同的是,如今再看到菩薩時的心境,竟與三年前,有了邁不過的距離。

禪靜時光,佛心後補散文

三年前的春天,我在辦公室裏接待一位48歲,被自己的老公拋棄了20年後,又被那位負心人告上法庭追索財產,而渴求法律保護的人時,進來一位穿着一身長長的淺咖色僧衣,貌似遊方僧人,自稱是佛家弟子的人。我讓座後問她:“你需要幫助嗎?請少等。”

她打個稽首說:“你先忙,我走到這兒累了,進來歇歇腳,順便討杯水喝。”我沏給她一杯水後,又指給她一張椅子讓她坐下來。

我繼續竭力給那位女士解釋她所處的境況,及不利於她的證據時,這位佛家弟子發話了,她說:“前世有因,今生有果,你有這樣的結果,也許是前世的因,佛法無邊,讓我來替你解脫,一卸人生的沉重,可好?”

我聽了,暗自慶幸。從人性的角度看,那位女士是委屈的,也是達理的,但她遇到的,是不通情達理的人;從法律的角度看,她沒有充分的證據證明,她現在所擁有的財產是屬於她的,再委屈,沒有一定把握的訴訟,註定是要敗訴的。人生的無奈大抵如此,法不容情,法律的天平,永遠只傾向證據。

於是,我不加思索地就對那女士說:“你還是來讓這位師傅給你點撥點撥吧!”

或許是她真的迷惘,也或許是她感覺到真的無助與無望,無奈地點頭後,我與她,虔誠地聽着那個佛家弟子講着似懂非懂的佛家梵語。半個小時後,那位佛家弟子說:“一切放下,一心向佛,你會後福無量......”

送走那個還沒從律法中解脫,又被佛法迷的一頭霧水的失意人,心有微微的痛,既爲自己不能幫她而慚愧,更爲那個女子的遭遇而感到憐惜。好在,這個世界上還有能進入人的精神領域,望穿人世的佛的存在,或許這個裝扮的像遊方僧人的人,會給她的心靈帶來少許的安慰與平靜。

正想間,就聽到佛家弟子對我說:“你眉宇中深藏着一種解不開的心結,浮躁時,你可以試着去廟裏聽聽經,參悟一點禪意,你生來就是我佛門中人。”然後給了我這個觀世音菩薩的像,讓我好好儲存,說這個菩薩能讓我度過我所遇到的所有難關。我迷惘地看着她離去,若有所思。

一年半前,我真的應了那位遊方僧人的話,經歷了一場人生最大的浩劫,劫後餘生的我,滋生了對這個社會及一些人的冷漠及怨恨,也對衆生崇拜的佛,有了另類的看法。一直以來,我都這樣認爲,佛生來就該是放在寺廟中,受人煙火的,不應在我這小小的錢夾裏缺了煙火的供奉。所以,固執地認爲,我末能免卻這場浩劫,從某種意義上,是對佛的不恭敬所造成的。至於那個佛家弟子是真是假,我無從得知,也不想去追究,而對佛的心結,放在心間,終究是個無法解開的結。於是,決定找一個香客不多且春陽正好的下午,步入古剎淨地“海藏寺”,去一解心中的惑。

“海藏寺”與我的居住地不遠,漫步在這個時節的路上,本沒有多少景緻可以賞,只因我所處的地理位置,處在大漠邊緣,層雲萬里的豪情,並不能取代江南水岸、冷月梅花的清越。無景可賞的路,心無旁騖,步行不到半小時就能到,以前心情不好時,我是這座禪院的常客。

“海藏寺”坐落於武威西北2.5公里處,始建於東晉,距今已有1700多年的歷史。“海藏寺”藏語稱香嘉措岱,薩班曾在此寺講經說法。明、清時再次擴建翻修,殿宇宏偉,佛像莊嚴,成爲絲綢之路上一處重要的寺院。

寺前爲一座四柱三間三樓的木構牌樓,古樸玲瓏,巧奪天工。走馬板上刻有“海藏禪林”四個大字,看上去恣意而輝煌。據說,每至日出時分,牌樓東側一縷青煙嫋嫋直上,盤旋繚繞於白楊、垂柳之間,縹縹緲緲,給海藏寺增添了一種神奇絕妙的氣氛,人稱“海藏煙柳”、“日出寒煙”,爲“海藏寺”一大奇景。

也許正是這個傳說與這座古剎悠久的歷史,每每踏入其中,人就會莫名地平靜,心如無物,既也無求。也許每個人來這兒的人的願望都不同,有祝願逝者永離苦海,求得解脫者;有爲生者消災增福,全家吉祥者;有祈未來者往生西方,九品蓮生者;世相的迷離,宿命的玄機,在平凡人的`眼裏,或許只有這不敢冒犯且無緣親近的佛纔可解得。只是,禪意佛理太高深,如一筆雲水潑墨的草書,缺了一顆慧心,任你如何來求悲憫的佛,佛或許也無法彌補那麼多渴望救助的心靈吧!

這裏除了每月的初一,十五,往常只有爲數不多的幾個香客,整座禪院裏就只有僧者和古佛。而今天,或許是下午的緣故,一般的香客,如果不在每月的初一、十五來,也會是早上來奉香。若大的古剎裏,梵音繚繞,獨我品嚐這一剪清淨時光,想來,也真是難得。

大雄寶殿中供奉的一尊釋迦牟尼漢白玉坐像,據查高1.8米,重2噸,頷首低眉,俯視含笑,看芸芸衆生在他的腳下,求渡迷夢,那笑,雖是慈悲的,但在我認爲,他確實給不起衆生繁華世相,修行在個人,他能給世人的,或許只有心靈的寧靜。

漫步在禪院的小經上,初綠的松針與松樹下經歷了一個冬季的小榆樹,也露出了小小的芽尖,在春寒料峭中漸次拔節。它們中間,偶有長達三百年或五百年不等的古槐與古柏,樹身的滄桑與樹冠的稀疏,與這千餘年的古剎相得益彰,寂然相伴一生,在一起一滅間,共同看過了凡塵榮辱,便定會知曉世情風霜。

走過小徑,在禪院的最後方,有一段石砌的臺階,臺階的石頭大小不一,陡而古老。拾階而上,就是這座禪院裏儲存最完好的靈鈞臺。據查,明成化二十三年(1487年)海藏寺重修,立《重修古剎海藏禪寺勸緣信官檀越記》載:“相傳靈均臺,原爲水中小島,寺建於臺上,故名海藏。”明憲宗曾賜名爲“清應禪寺”。清初,住持際善和尚拄杖募化,步行到京,求見皇上,請賜《大藏經》,重修藏經閣。既無量殿,無量殿內立兩塊字跡清晰儲存完整的石碑,其中東面一塊《海藏寺藏經閣記》,爲清乾隆元年(1736)郭朝祚所立,文筆生動,書法流暢,具有很高的藝術價值。臺上還有一塊清光緒三十四年(1908年)刻《晉築靈均臺》碑記,上書“東晉明帝太寧中涼王張茂立古臺”。

說起涼王張茂,有史記載,(320年)涼州刺史、前涼王張軌被殺,州人推其弟張茂攝政(320-324年在位)。他登上寶座不久,便壘土築臺,“周輪八十餘堵,基高九仞”。靈鈞臺上有一水井亦稱海心,現稱“藥泉井”,傳說與西藏布達拉宮的龍王潭相通,遊客信衆入寺拜佛轉經,飲此井水,方了心願。

我緩步無量殿前,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前門描金大柱上的一幅立粉對聯“闕影身池塘,足下龜蛇低戲水;臺靈高坎位,座旁旗劍上凌雲”筆力渾茁雄健,生動的描繪了靈釣臺的壯麗景色。據查,無量殿是海藏寺最早的主體建築,不僅建築本身有着重要的科學藝術價值,同時也因殿內藏有六千八百二十卷明版藏經(現存於武威博物館),無量殿又名藏經閣而聞名遐邇。

步入無量殿,一樽睡佛橫陳眼前,微閉雙目,悠閒淡定,彷彿世間的冷暖與他無干,又好像這世間萬象盡收他的眼底。睡佛的左邊就是藏經閣,老舊的桌案上,幾卷嶄新的《大藏經》彷彿在訴說着佛陀往生的從前,還有幾盞搖曳的清油燈,或許也在爲那些迷失在塵網中的世人“招魂”吧!

撫摸着《大藏經》,我忽然就想起了《大敦煌》中爲保護佛經而相繼逝去的生命,彷彿聽到那些在金戈鐵馬中先驅們的吶喊聲,如今《大藏經》完好地安睡在這大殿內,接受世人的煙火。

歷史的天空風雲浩蕩,那些爲這部鉅作付出生命、彈冠而起的各路英雄,當年逐鹿中原的故事,或載入史冊或隱入山林,已成歷史的春秋大夢,而後再成爲後世酒後的閒談。

如今山河依舊,更改的不過是一個朝代,或下一個朝代的人和事,遺留下的,卻是一種文化與精神。在這片原始荒蠻的土地上,遍植佛音的種子,滋長出璀璨的梵花!

站在靈鈞臺上,放眼望去,風搖碧水,彎曲的小河清可見底,沿河兩岸的鑽天白楊,如崗哨的士兵,肅穆威嚴,與婆婆垂柳,構成一幅剛柔相濟的動人畫面。此時,我的心也隨着這一湖景色,猶如那一盞盞青燈,在明明滅滅中思緒萬千。

人的一生,本該是平淡的,不平凡的只是風雨人生的慢慢歷程,是一個人骨子裏的氣度與涵養。其實,每個人的內心都是矛盾的,如我,一個自愈丟了前世又找不到今生的人,既留戀五味雜陳的煙火,冥冥中卻渴望菩提明鏡的清寧。如此,也便明瞭,爲什麼在每一個初一、十五,有這許多的香客,懷着不同的意念,帶着同樣虔誠的心,匍匐在佛的腳下,以求保佑其點亮萬家燈火裏冷暖不一的人生,而眼前這座古剎,也只不過是香客們生命裏的一間蒼涼客棧,暫時棲居或飄零或充實的靈魂。

我取下隨身攜帶的觀音佛像,正看間,一位小沙彌漫步迎面走來,看到我手中的佛像,單手作稽,念一聲阿彌陀佛,看着前方,然後頭也不回地走開。我無法理解他的用意,便也不去理,但這佛像,終究是我的一個心結,於是,我拿着它去找正在禪房裏打坐的師傅。

我說,這個觀音佛像是一位貌似遊方的僧人給的,我或許供奉不起,你能收回嗎?

那個師傅看了看觀音佛像,對我說:“施主不必爲難,只要心中有佛,紅塵處處都可是菩提道場,你可以在一花一物間,感受禪意,修煉今生,做一個心胸寬闊的人,忘記仇恨,記住恩澤,佛渡有緣人,供與不供,明心見性,阿彌陀佛。”

我一時怔住,禪韻悠長,或許我懂了,也或許,我一時不能深刻領悟,但在此時,卻可以讓我這顆薄涼的心,漂泊的靈,感受到一絲無言的美和暖。

我拜別禪師,離開的瞬間,忽然記起曾看到過的幾句話“從古人中來,到古人中去,就是結局”。我的根,或許就埋在這悟不透的佛理中吧!

由來舟不繫,因果總相關。

想來,我並不是一個虔誠的佛教徒,漫路風煙裏,我彷彿看到的還是那個熟悉的自己,而那個自己一定是孤獨的,那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深邃的孤獨,或許會與今生,相約共老!

“佛渡有緣人。”我輕聲對着將要離開的山門和手中的佛像說:“此生,我只是人間萍客,做不了歸人,若時光沒有一雙飲恨蒼天的眼睛,禪靜歲月,來日方長,佛心後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