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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的味道現代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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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睛看不見故鄉,可閉上眼睛,故鄉彷彿就在眼前,清晰、熟悉、迷人。

故鄉的味道現代散文

好些年沒有觸及故鄉的味道了。記憶中白馬嘯的呼聲,是兒時的嚮往,下游清澈的昕水河岸是婦女洗衣晾曬的天然衣架,每當夏日來臨,孩童們光着腚在水中嬉戲,婦女們挽起褲腿,坐在青石板上,右手揮舞着木槌擊打衣服,左手不停地翻轉,髒衣在她們嫺熟的一打,一搓,一揉當中恢復了原有樣,寬敞的青草地和鵝卵石一時間披上花花綠綠的衣裳,這裏也就成爲故鄉一道迷人的風景了;鬼門關地勢險要,水流湍急,讓人望而怯步;始建於清末年的張家民宅那是兒時捉迷藏的去處,每當夜幕降臨,裊裊炊煙升起,慈母一聲聲的召喚,遊戲才從不捨中散去;故鄉那輪滿月被螞蚱聲、蛙聲和牆角清脆的蟋蟀聲催逐着掛上了頭頂了,月色是那麼的柔和而明亮,兒時香甜的夢也許是在笑咯咯中沉浸的。所有與故鄉有關的記憶碎片,就是在他鄉的夢中一次次的勾起,揮之不去,難以忘懷。

前些年曾聽人議論有關故鄉不利的消息,國家將黃河北幹流下段,陝西省宜川和山西吉縣修建古賢水利樞紐項目,屆時黃河水位將要提升100多米,這就意味着,黃河水將隨着昕水河支流倒入,殃及包括故鄉在內的一大片土地和房屋,故鄉的鄉民意味着要遷徙了,這將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就在前天突然接到村支書打來的電話,告知黃河拆遷指揮部的人要丈量故鄉的老宅,看來故鄉消失的日子真的是屈指可數了。

一大早驅車回家,熟悉的門樓,卻像風燭殘年的老人,蒼老地搖搖欲墜,土院牆倒塌了,院子裏蒿草瘋長,門窗面目全非。老宅確實老了,這種悽慘荒涼的感覺,是記憶中未沒有過的。老宅何時住進一戶人家,從門樓到西窯口唯有一條用腳踩出的通道,未見其人就知道他有多勤快。進入窯洞,牆面被塑料條紋布裹蓋着,老傢俱一件都不見了蹤影,土炕前端堆積着一些雜物,唯一不大的空間還鋪陳兩牀被褥,被面是何種顏色,視力有限,我是很難分辨得出了,竈臺上胡亂擱置着一些碗筷,幾隻悠閒的蒼蠅在碗邊轉着圈,屋內散發出難聞窒息的氣味,一箇中年肥胖婦女斜着眼發話,有事嗎?這讓我好無語。

父母健在時,老宅從未出現過這般悽慘的光景。清晨,母親起牀第一件事就是清掃院子,而我大概是在饅頭的香味中誘惑醒的,那是一種家的味道,母親的味道。父親退休後更是樂此不疲,一個人回家整理房前屋後,我和妻子曾回家探望,勸說不要太勞累,還是一家人住在城裏,他笑着說:“窯洞是要靠人氣養活的,人走了,窯洞也就空了,坍塌是遲早的事。趁我身子骨還行,還是多打理打理,補修補修,萬一哪天你們要回家,能派上用場。”可如今老屋這般淒涼的光景,若父母健在,那該有多寒心呀!

少小離家,記憶中故鄉的模樣已不是很清晰了,趁着這次回家,趁着故鄉還在,還是儘量多看看,不然,如若哪天故鄉消失了,再想看故鄉的容顏,那是不可能的事了。

張家大院高大門樓還是老樣子,門是敞開着的,我走進院落,看看門樓上的樓閣,孩童時捉迷藏的影子好像就在眼前,只是兒時的玩伴不知都去了哪裏?但感覺童趣的味道似乎就儲藏在樓閣裏。院子裏有許多人,馮叔我是熟悉的,趕緊上前招呼一聲,您老身子骨還是這麼硬朗,馮叔端詳半天,才說,這不是二子嗎?你小子小小年紀走了,再也沒回過家吧!我說有的,只是來去匆匆,沒能過來給您老請安。遞一支菸給馮叔點上,他笑着在我肩上拍拍,二小你也有四十幾吧,我說,五十多了。馮叔,前幾年我聽說,有人花大價錢要買您的門樓,您捨不得,現在黃河水要淹沒了,您有何打算?馮叔癡癡地看了一眼門樓,長長嘆息一聲,沒有言語。我知道話語刺疼了他的心,幾代人繁衍生息在此,這裏的一磚一瓦都凝聚着鮮活的人氣,聚集着幾代人的血脈,如今耄耋之年卻要面臨與故土的分離、生命的遷徙,這是多麼的無奈和無助,可在國家的利益面前,我們只能舍小家、顧大家,除此之外還能做些什麼?

繞村子轉一圈,故鄉的老宅子大都坍塌了。過去,繁華的街市,如今人煙稀少了,偶爾見到一兩個人,也都是上了年紀的老人。故鄉,如同許多小村莊一樣,未能躲過經濟大潮的衝擊,年輕人外流,村莊失去了往日鮮活的景象,現在,故鄉又面臨着滅頂之災,世事無常,不知鄉民將被遷徙何處?生活如何安落?返回老宅,剛好指揮部的人在丈量鄰居的窯洞,看着測量的人進進出出,不知爲何我竟然有種老宅被我賣掉的負罪感,凝聚家園的味道的老宅,凝聚祖輩血脈相傳的老宅,您真的是被我賣掉的嗎?

故土情深。故鄉那熟悉的泥土味道是香甜的,故鄉那孕育生命的窯洞是溫馨的,故鄉那濃濃的鄉音和鄉情是熱烈的,如今一別,再要尋找這樣的感覺,唯獨在記憶中回味了。

故鄉您的命運太淺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