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風樑散文

站在一道寸草不長的山樑。一股強大的狂風吹過我的臉龐，瘋了一般竄進脖頸，似乎心靈深入最嫩的一塊肉已經變得血跡斑斑，冰涼的衣角結起一層血冰。腹部的衣角像是一隻野獸千年未進食而突然發發現一塊帶血的肥肉，呲牙咧嘴，在腹部這塊廣袤的平原肆無忌憚地奔馳。梳理成形的頭髮早已亂了手腳，猶如千萬支繡花針直豎着，做着直穿雲霄的姿勢，忘卻了自己的弱小與實力。唯有我的腳跟安然不動，兩隻炯炯有神的眼睛望着遠方，我知道前方那塊肥油油的麥田屬於我，一個執着的人。

一塊塊婀娜多姿的烏雲親密地彙集在一起，頓時，天空狹隘了，大地矮小了。山樑上眺望遠方，仰望天空，天地一色黑，風不清身處何方。一陣風吹過，大雨滂沱。赤風樑猶如大海中的漩渦，又似澎湃的海嘯，猛似洪浪從高空而下，直跌入萬丈深淵涌起的激流。一個薄衫少年，或一位白髮老人，黯然離去，躲藏在溫暖的炕頭。風大了，雨猛了。整個赤風樑成了一個風雨相殘的焦點，血流成河，人頭飛天。矗立在山樑尋求家園的美夢拽着餘留的根，狂風撕碎執着者的願望四分五裂，依然一股又一股的強風發起攻勢。日復一日，赤風樑迎來春天的老黃風，送走綿綿春雨，與狂風暴雨同在，與秋風秋雨攜手走近風雪交夾的冬天。

大雪紛飛，呼呼的風聲刺骨般疼痛，赤樑上飛舞的雪粒鑽入袖口，猶如千萬支銳箭在火熱的心臟穿越。堆積的雪壘形成長長的梯子，似無暇的翡翠柱，似無數金子堆積的龍椅。風的倔強，雪粒着了慌，漫天飛舞，人站在山樑正中，風肆意吹刮，雪粒亂了手腳地尋覓夢想的樂園，人卻在風雪中遙望天邊即將消逝的烏雲，祈禱它帶走心底醞釀千年的夢想，飄落在五湖四海；祈禱戀戀不捨的雲朵承載着理想的花朵，靜靜地守候在天邊，留下最後一抹色彩斑斕的彩雲。

站在山樑的勇者在風雨雪雹中昂首挺胸，雨雪雹畢竟是有季節性的，風也是有規律地來去。陽光暖和的日子，赤風樑是最耀眼的一道樑，腳下的'每一寸土地一塵不染，似乎是一塊神聖的佛地，只能看到被風吹拂過後留下不計其數而大小不一的小窟窿，像是有人專門刺繡在那塊寶地上的曠世傑作，一根根白嫩細長的草根隨着輕風舞動，真是錦上添花。輕輕地走在上面，感受愜意的美，心曠神怡。情不自禁地長長地呼一口氣，擡頭望着遠方，視線無限的好，遠方生命的麥田叢中孕育着無限希望。

不管是炎熱的夏天，還是寒冷的冬天，我總是習慣站在肆無忌憚的狂風最瀟灑的那道樑上，任憑狂風的洗禮。一股遠道而來的大風，一路櫛風沐雨，繞過溝壑，跨過山丘，在一道無遮五攔的山樑放射渾身力量，凝聚成一根通天連地的風繩，一頭緊緊地鑽入地獄，一頭被一位大力士任意揮舞，逢草木，抽打的山窮水盡，遇人畜，驅趕在千里之外。一代又一代的黃土高原兒女對它的韌性置之不理，習慣它無堅不摧的狂妄，於是，告訴自己的子孫，那股風是無情無義的風，那道樑是赤風樑。

我又一次站在赤風樑，一陣無所不用其極的風來了，又一次吹亂我的頭髮，吹散了我的衣角，我依然直直地站着，相信那片肥油油的麥田裏，有一棵屬於我自己的麥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