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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東記事散文

散文2.3W

母愛,讓我在淚水中學會堅強

川東記事散文

她,一個失明的女孩,今年已走過了21個春秋。父母都是來自巴山蜀水的貧苦農民,靠着家裏種植的30棵果樹維持着艱難的生計。那天,也就是七月,四川達州下了一場暴雨之後,我在一個黃昏的菜市場裏,認識了這個女孩的母親。

母親,一身樸素的穿着,不高的個子,總帶着憂傷的眼神,在已經落下帷幕的黃昏,叫賣着從自家果園摘來的新鮮水果。我問她,天不早了,行人也稀少了,你怎麼還不回去呢。也許是她很難聽懂我的話,也許是她的方言,我根本就沒法理會,她沒有回答我。但我明白,她從二十里外的山溝,用肩膀馱來的水果只買了一半,也知道,她必須把這框水果買了,才能回去。因爲,她的女兒,那個失明的可愛孩子,還需要更多的醫藥費,還需要她用自己瘦弱的肩膀承擔起家裏困窘的一切。

他,也就是她的父親,去年在一次山洪爆發的時候,離開了她們母女倆,他臨走的時候,一句話也沒留下,連遺體也沒找着。她沒有告訴她的女兒,只是說,你爸外出打工去了。

一年了,她瞞着女兒,在每一天的不安中,送走黎明,迎來黑暗。又在無數的歉疚中,以淚水面對自己水木光華的女兒。因爲她說過,娘要想辦法治好你的眼睛,讓你看到這人世間最美好的東西。

天黑了。她嘶啞的叫賣聲,充滿了每一處角落。而上天真的沒有讓她失望,沒有讓她遺憾。最後的水果也總算賣完了。而買下她最後剩下的水果,是我掏盡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錢。她很感謝我,是我讓她能在晚上九點前,準時趕回到家,因爲她答應好自己的女兒,她怕女兒不放心。

她走了,弱小的身影,在我的視線裏越來越小,但願她的女兒,在她的期待中,能有一天看到燦爛的陽光。但願她們以後的生活,不再有淚水,不再有悲傷,就像這巍峨的大巴山,堅強起來。

以後的幾天,我常去那位母親叫賣說過的地方,想再看看她。但總沒有見着,是出現了狀況,還是這位母親太累了。我詢問周圍的攤主,問她怎麼沒有來。他們都說不知道,他們都說她很可憐。而且還有一身病。

如果是這樣,這位母親真的太偉大了,母愛的無私和奉獻,怎能不讓我感動且徹夜難眠。又是幾天過去了,我照例和往常一樣,來到那個熟悉的攤點,人流中,我彷彿看到了那位母親,那位飽經滄桑的平凡女人。走近的時候,她一眼就認出了我,並和我打招呼,說上次,太感謝我了。她還告訴我,她女兒的眼睛,可能會有復明的希望,只是需要時間,需要更多的錢。我說,你也不要太累了,一定要保重身體,你有了健康的身體,女兒纔會有更大的希望。

今天,她的運氣也真的很好,水果很快就買得所剩無幾了,最後剩下的一點點,她非得讓我帶走,我說我不要,但我還是收下了,收下了這位母親的善良和淳樸。

在別人的議論中,我知道了這位母親的堅強,和這麼多年來的艱辛。當我知道,這個女兒不是她的親生女兒,而是從一個山哇哇裏撿來的時候,我的眼淚竟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因爲沒有孩子,是上天賜給了他們----這個可愛的女兒,儘管這個女兒失去了光明,但他們視她如掌上明珠。儘管這個女兒還不知道自己的經歷,但他們永遠不會讓她失去溫暖,我相信了這點,因爲他們給了我最好的回答。

母愛:自古以來就是人類謳歌的永遠不變的主題,它賦予了我們太多的愛,也賦予了我們太多的情。眼前這位弱小的母親,就是一場細細的春雨,一首清晰的歌,她沒有歷史史詩的撼人心魄,也沒有風捲大海的驚波逆轉。可以說,平凡得如一顆風雨中的小草,餵養着人類天性的需求。

至於後來發生了什麼樣的變化,這位母親是否歷盡千辛萬苦,治好了孩子的眼睛,我已無從詢問。但願世上最美好的希望,能給這位母親最真實的慰藉。但願天低下,所有善良的母親,在孩子的面前,都能以微笑和堅強,溫馨每一個的家園。

世上有太多的無奈,更有太多的不幸,倘若我們都能去坦然的面對,都能給那些在困境中,需要溫暖的人們,一絲絲樸質的安慰,相信人類會更美好。母親是一支永遠溫柔的曲子,母親是一襲永遠純淨的月,母親是從古到今一幅永遠看不透的山水墨畫,走進去,也走不出來。

風吹過母親的臉,雨淋過母親的頭

落在心裏的淚

誰能說,自己的血液裏

沒有母親一世的愛……

啞巴女人

題記:女人是一泓清澈的水,純淨透明。女人是一支溫柔的歌,心潔如月。女人更是一種咀嚼不透的蒼桑歲月,讓人在淚水裏感受,愛的纏綿,情的悠遠——題記

她——地地道道的`大巴山女人。一個沒有文化,靠着撿垃圾維持生計的啞巴女人,住在宣漢縣雞唱鄉大團堡,海拔2458.3米高的地方。40年了,這兒就是她進山出山的家。

他,三年前來到這個不爲人知的地方,瘸着腿,還帶着個不大不小的女兒。因爲沒着落,暫且住在一個破落的爛泥巴的房子裏。

那天,突然烏雲翻滾,接着就下起了暴雨。怒吼的風夾雜着傾盆的大雨,把這父女倆住的的爛泥巴房子,掀去了半個屋頂。四面的泥巴牆在風雨中搖搖欲毀,眼看着就要危及父女倆的生命。此時,在這麼大的風雨之中,哪還有閒人能顧及到他們,即便有人,誰又願意在此刻伸出援助之手呢?不行了,朝北的牆面已經垮塌了,屋頂掉下的一根樑柱不偏不倚的砸中了瘸腿的父親。匆忙中,瘸腿的父親,用盡最後的力氣,把女兒推向了屋外,自己卻在一片血水裏,睜着絕望、遺憾的眼睛。40歲的啞巴女人,知道他們父女兩有危險,可是,山路不好走,加上風大雨大,還是來遲了,還是沒能從死神的手裏,把這個瘸腿父親拉回來。

瘸腿父親走了,十二歲的女兒成了孤兒。

啞巴女人流着眼淚,把這個沒名沒份的女兒帶回了家。她們沒錢安葬瘸腿的父親,爛泥巴的房子就是他的墳墓。

都說巴山蜀水養育一方子民。可是,對於這個不是母女的啞巴女人來說,她得到了什麼呢?瘸腿父親真的永遠的去了。而啞巴女人從此便成了女兒唯一活下來的希望。

有許多事情不是常人所能預料的,正如這對不是母女的兩人,她們面臨的不僅僅是要去融入真正的生活,而且還要忍受世俗的歧視,因爲,所有的人生對她們來說只是剛剛開始;因爲,這個啞巴女人只是靠撿垃圾維持生存。

一個星期後,啞巴女人安頓好女兒,自己獨自下山了。她一手拿着個蛇皮袋,一手拿着個鐵夾子,行走在集鎮的大街小巷,來往於村莊的每一個垃圾坑。仔細地、小心地,把認爲有價值的東西,裝進蛇皮袋裏。只到蛇皮袋滿了,再也裝不下了,才吃力地來到一個她熟悉的廢品收購站,變成一枚枚硬幣,揣在兜裏。有時,走的路遠了,天黑了,才能回到家。她每次回來的時候,總不忘給女兒帶點好吃的,而女兒也特懂事,把家裏料理得乾乾淨淨,等啞巴女人——她的媽媽回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當啞巴女人越來越衰老的時候,所謂的女兒也越來越大了,18歲那年,女兒突然對媽媽說:“媽媽,我長大了,我想出去打工,我要掙錢回來,給你穿最好的衣服,讓你住最好的房子。”

媽媽怔怔地看着女兒,淚水禁不住地從眼角流了下來。是啊,女兒大了,懂事了,有什麼比這更能讓母親快慰的呢。幾天後,女兒在母親的囑咐和不捨中,踏上了南下深圳的路,告別了她唯一的親人——啞巴媽媽。

女兒也爭氣,憑着自己的勤勞和善良;憑着自己的不懈和努力,很快在深圳的一家公司站住了腳,並如願以嘗地榮升爲部門的經理,前後也只用了一年的時間。一年裏,女兒雖然沒有機會回去看一眼自己的媽媽,但心裏一直記掛着,一直在尋找、等待機會回家。

一年裏,啞巴媽媽也從沒有忘記自己在深圳的女兒。她心裏明白,女兒在外面也不容易,雖然一年了,沒有女兒的一丁點消息,但她記得女兒臨走時的那句話,一定掙錢回來,給自己穿最好的衣服,住最好的房子。她相信女兒,就像所有的母親那樣。

啞巴女人自從女兒離開家裏以後,也一隻沒有間斷過自己撿垃圾的日子。她想啊,女兒一天天長大了,將來要嫁人,生孩子,要花好多好多的錢。所以,一年了,她即使再疲勞、睏倦,也還是硬撐着,以至於得了一身的病,什麼病,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覺得全身沒力氣,不像以前那樣靈便了。

一個下雨的黃昏,啞巴媽媽照樣和以前那樣,把賣完的東西變成錢揣在兜裏的時候,突然眼睛一黑,便什麼也不知道了,等到她醒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躺在病牀上;才明白自己連打手勢的力氣都沒有了。醫生問她,你家裏的親人在哪?她吃力地搖搖頭,又點點頭。其實她是不想連累女兒,其實,她根本就不知道女兒現在怎樣,因爲一年來,她沒有女兒的任何消息,因爲她不認識一個字。

醫生沒有辦法,盡力維持着這個啞巴女人的最後生命,直到她顫抖地把自己兜裏的錢放在病牀邊……

啞巴女人走了。有人說,她去照顧那個瘸腿父親了。人們在清理她的房屋時,發現除了正常用的傢什,最顯眼的就是許多空蛇皮袋和一隻用了發亮的鐵夾子,其餘幾乎什麼也沒有。而那些空蛇皮袋和鐵夾子,正是啞巴女人一生用來維持生計的工具,也是她當初和女兒生活中唯一不可缺少的,她孑然一生的全部。

啞巴女人走了。走的時候,沒有一個親人在身邊,可她的眼裏心裏全是女兒出去時的背影;全是女兒當初南下深圳打工時,說的那些——她一生也忘記不了的話。

終於,她的女兒回來了。給媽媽帶來了當初外出時承諾的話:要讓她穿最好的衣服,住最好的房子。可是女兒哪裏知道,她的啞巴媽媽再也不能了,她的啞巴媽媽就躺在她外出時,那間破舊的房子的旁邊——堆長滿草叢、沒有鮮花的地方。

女兒哭了,猛撲上前,傷心地趴在墳上,喊着媽媽。喊着用最原始的勞作,維持自己生計的啞巴女人。

是啊!苦難的人生,沒有彩虹不要緊;沒有鮮花不要緊;但不能沒有了愛,而在愛的面前,唯獨母愛是最崇高、最善良、最偉大的。

守望溫暖

剛到川東的時候,只認識一位老人。熟悉的,也就是他用杉樹搭建的木房,和泥巴圍成的小院子。房子在半山腰上,從遠處望去,就像是一頂破草帽,嵌在綠色的山林上,風一吹,搖搖擺擺,彷彿隨時都有可能掀上天空。這是一塊神奇的地方。說神奇,也就是沒有像樣的路,沒有任何交通工具。有事、沒事,全靠一雙腿。彎曲的山路S型,極似一根細細的線條通向山腳的村莊。奇怪的是,這位老人爲什麼不搬到山腳下,爲什麼不和那些村民住在一起,帶着幾分詫異,我詢問並最終明白了他的故事

之前,老人有個老伴,他們很恩愛。膝下並無子女。幾十年的生活進出,都是相扶相持。原本是和村裏人住在一起的,後來老伴走了。說起他的老伴,很能幹,家裏家外,大事小事,全都是她一個人操持,原因是老人身體不好,常常咳嗽,一到天變,更是厲害。

川東的氣候,垂直氣流活動頻繁,主要是因爲多山的緣故吧!一天黃昏,風夾着雨水突然光臨這個小小的村莊,老人的咳嗽,嚇得老伴手足無措,家裏沒有止咳的藥,醫院又離村莊很遠,急得老伴不停地叫罵這個多變的天。說來也是,畢竟兩位老人沒有文化,在應急情況下,缺少沉着和冷靜。可悲的是,由於地理環境的約束,甚或人類的文明,還沒有影響到他們世俗的呆板,以致於老伴沒有考慮到後果,和將會發生什麼?急匆匆地走出家門,頂着風雨,上山找一種醫治咳嗽的草藥,這種草藥她也沒親眼看過,只是聽莊上人說過,叫什麼抱石蓮。又叫龍草鱗,匍匐生長在潮溼的石頭上,可入藥止咳。老伴心想,我何不試試,去找找。於是,她就這樣上了山。

老伴能幹不是假的,她上山的姿勢,看不出比年輕人差,好在她上山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可是今天不同,雨水大,山路不好走,老人畢竟上了歲數。她來到半山腰,看到崖石上確有類似的草,便想去取。草握在了手心,誰知腳下一滑,撲通一聲,眼前發黑,什麼也不知道了。

本來就是灰暗的黃昏,夜晚很快就在風雨交加的咆哮中黑了。老人不知道,村裏人不知道,可憐而孤單的老伴在悄無聲息的路上,結束了忙碌的一生。第二天早晨,風停了,雨止了。還在咳嗽的老人,求人找到老伴的遺體。一雙手裏,還緊緊握着一叢草。老人看到這場景,捶足頓胸。想想老伴和自己就這樣陰陽相隔。噏動的嘴脣,兩行熱淚刷刷的流下來。

從那以後,老人就離開了村莊,一個人搬到半山腰住了下來。一住就是三年,村裏人不明白他爲什麼要這樣,老人也從不願跟村裏人談起。我不敢用語言撩起老人痛苦的回憶,也不敢詢問他老伴走後的日子,以後將怎樣生活。在我看來,老人的每一天,似乎還有一種力量,支撐着他。當我發現老人沉默的時候,觀察到老人一個人呆在屋裏,看着木屋外那一塊被歲月剝離的崖石時,心裏很是不安,那是長滿龍草鱗,也是老伴失腳摔下去的地方,他到底想做什麼?他是不是已經打算,將來或是某一天,也跟隨老伴隱沒山林。我曾經陪老人聊過幾句,也沒有發現老人有這樣的舉動,更沒有要閉目遺忘一切的感覺。我想,老人是因爲老伴的緣故才這樣的吧!他不想老伴一個人孤零零的,他想在老伴摔下去的地方,讓自己能感受到老伴就在眼前,他要在這裏搭建一個木屋,隨時等待老伴回來。

三年的時光不算長,眨眼間就匆匆過去,可對於一個老人來說卻是漫長的。當我讀懂老人內心深處的唯一的寄託,我明白了守望是一份固執的信仰,即使有一天老得不能挪動腳步,心還是明亮的,還是充滿溫暖的。人生苦短,我們這些還在奔波,還在爲一些事情糾結的人,爲何不能像老人一樣放下呢?單純一點,真摯一點,只要心中有愛、有信仰,就不會孤獨。

沒有人知道老人眷戀這片寂寞的山巒,沒有人能夠把老人和他的老伴用文字記載下來,在山巒,老人不孤獨,老人可以俯下身子,聽老伴關懷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