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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鄉的老槐樹現代散文

散文1.4W

家鄉院子裏的老槐樹在老父親去世數月後被徹底砍掉了,從此,關於這棵老槐樹所有的記憶被定格並畫上了一個永久的句號。

家鄉的老槐樹現代散文

父母在爲兩個兒子娶了媳婦後卻沒有了自己的棲身之所,不得已買下了現在的這個小院子這纔算有了自己的住處,那時小兒子也就是我的老公還在上學……

後來,我們在這個院子裏舉辦了婚禮,和父母一起過了無數個愉快的週末和春節,我們對於這個小院有着太多的記憶和不捨,父母在世時,這個院落就是我們這些晚輩們的天堂……

院落中有一棵百年的老槐樹,它佔據着院子東南角靠近鄰居西廂房的位置,主幹分兩枝而後又分爲五個枝叉,一直延伸向上最終聚攏成了茂盛的樹冠,老槐樹根基很深,再加上每年雨水充足,肥料充裕,雖說歷盡了滄桑,依舊枝繁葉茂,如一個和藹可親的老人無怨無悔地爲我們提供了納涼的場所,給我們帶來了很多的快樂時光。

父母在這座小院裏一住就是數載,冬去春來,老槐樹歷經數載,守望着一家人的平靜且偶有波瀾的生活,老槐樹也被注入了濃濃的神奇色彩。

風水先生對於院中的這棵老槐樹神祕兮兮地說過:“這棵老槐樹是你們家的鎮宅之寶,它可以保佑你們一家人健康、平安,你們看,這每一個枝叉都有着不同的意義,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動這棵樹,就是平時修枝剪葉都要格外小心哦!”

這些話是家裏的二嫂傳給我的,我當時聽了很是不以爲然,哪有什麼鎮宅之寶的說法呢?風水先生不過是想賺幾個零花錢罷了!而後數十年來,在這個小院內發生的一樁樁事卻讓我們寧肯信其有了,畢竟一家人的平安健康比什麼都重要。

老槐樹臨近鄰家,每逢颳風或者是雨雪便會殃及鄰家廂房,鄰家自然就會找到父母要求砍掉某個枝叉,父母都是善良實在的老實人,老父親便會指令家中的二哥砍掉某個枝叉,在我的印象中,一直到老槐樹被徹底砍掉總共大動了四次,而每一次家裏都發生了不小的事情……

2005年的一個深秋,在老父親的執意要求下,二哥據掉了遮擋鄰家房子的兩個枝叉,而也就是在那一年,老父親在一個毫無徵兆的午後突發心肌梗被送往醫院,幸好搶救的及時纔算無大恙,而二哥也幾乎在同一時間開車掛倒了一個流浪漢,流浪漢被送往醫院救治。我不知道老父親的這次發病與二哥的“破財免災”是否跟老槐樹有着某種關聯,卻還是不由自主地將它們聯繫到了一起,心中暗暗地禱告着:爲了一家人的健康與安危,還是不要動這棵老槐樹了。

往往有些事情尋找不到答案的時候,就會把希望寄託在某件實物上,我們自然希望老槐樹安然無恙。

2007年春天的一場大風颳斷了老槐樹的一個枝叉,枝叉落下的同時也砸壞了鄰家房頂的瓦,砍掉了被風颳斷的枝叉並修好了鄰家的房頂後不久,老父親又因爲哮喘而住院治療,雖說老父親經過治療後平安回家,大家還是不由自主地將這次老人的生病與老槐樹關聯到了一起。或許,這僅僅是個巧合而已,而於我們卻對風水先生的話越發得深信不疑。

臨行前我們一再叮囑家人:“千萬要保護好院中的這棵老樹。”似乎,只要老樹安然無恙家中的所有人都會一切安好似的。

2011年的一個深冬,老母親因爲意外摔倒造成左腿粉碎性骨折而住院治療,接骨手術後老母親的身體恢復得非常好,誰都沒有料到術後第五天的夜間老母親突發大面積腦栓塞陷入了深度的昏迷之中,藥物的治療並沒能挽留住老母親的生命,老母親終是撒手人寰去了另外的一個冰冷的世界。

待到回到家中,我愣愣地望着光禿禿的老槐樹不知所措,矗立在院子中的老槐樹不知何時變得光禿禿的了,上面整個樹冠都被據掉了。

我不禁問二嫂:“這樹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不是說不能動的嗎!”

二嫂很是無奈:“開春時,咱爸非要讓你二哥把上面的樹冠據掉,我沒讓你二哥管,想着,也許過段時間咱爸就忘記據樹的事兒了,等我們出車回來卻發現咱爸找外人據掉了整個樹冠,管不了呀!”

我一個勁地搖頭:“怎麼就不聽呢!”

都說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我不知道老母親的病故是否與老槐樹據掉樹冠有關,更不明白老父親爲何要執意據掉樹冠,而老母親離開了卻是不可否認的事實,人死不能復生,留下孤寂的老父親可怎麼辦?他能接受突然失去老伴的事實嗎?以後要如何照顧好年邁的老父親呢?

料理完老母親的後事,老公臨出門說了一句語重心長的話:“以後千萬不要動這棵樹了!任其發展吧,畢竟一家人平平安安比什麼都重要!”

突然失去老伴的老父親無法適應只剩下自己的生活,把所有的不適應都發泄到了兒子們的身上,老父親對於兒子們給予的照顧亦表現出強烈的不滿,他用自己的方式唱着只有自己的獨角戲,不得已,兒子們在老母親去世半年後把老父親送進了一所養老院居住。

住在養老院的日子並不平靜,或許,老父親是因爲無助而希望兒女們多關注他,又或許是人老變糊塗了吧?總之,老父親的思維模式與行爲方式表現得截然相反,矛盾和衝突周而復始地不斷延續着並有不時達到高潮的趨勢,每個身邊的親人都疲憊不堪,而每一次都是以老父親的身體出現不適告一階段。想想,80多歲的老人怎麼禁得起如此的折騰呢?兒子們一邊照料着病中的老父親一邊苦口婆心地規勸着,病中的老父親除了病痛之外變得乖巧得像個聽話的孩子,讓我們心疼不已。

2015年的深冬天寒地凍,老父親再次病倒卻再也沒有能夠站起來,他耗盡了所有的力氣,安靜地走了……

望着安靜地躺在牀板上的老父親,我不覺痛哭出聲,老父親生前所有的不是都已不復存在,而所有的好都浮現在我的腦海之中……記得我們剛結婚的時候,每到週末我們都會回到老家的院子裏,院子裏曾經有着太多美好的回憶,太多的歡笑啊,老母親笑盈盈地忙裏忙外,老父親笑呵呵地圍繞在孩子們的周圍,而此時,這些都已不復存在了呀!

起風了,我望向窗外,猛然發現院子裏的老槐樹只剩了一根樹幹有氣無力地杵在那裏,而此時,我早已沒有力氣更沒有心思去詢問這棵樹的情況了,如今詢問還有什麼意義嗎?老母親早已長眠於地下三年之久,如今老父親也追隨而去了,這個院子裏還有什麼讓在外漂泊的我們留戀呢?

辦完老父親的喪事,回到家中的老公像個無家可歸的孩子般神不守舍,不時傳來他的喃喃自語:“爸,您爲啥就不好好活着呢?您不是說要活到一百歲的嗎?您怎麼捨得扔下我們就走了呢?”說着說着不由潸然淚下。

“人死不能復生,節哀吧!”我只能用如此蒼白的語言好言相勸,想當年,我的父母雙雙離世之時,我不也是如此的情形嗎?如今老公也真切地感受到了失去雙親的痛徹心扉,而我卻明白,老公如此傷心欲絕除了對父母的不捨外更多的還有無家可歸的失落感,父母在的時候,無論自己多大了都可以還像個孩子,無論走多遠心裏都還有個牽掛和依靠,而父母不在了,遊子們的心就空了,便無家可歸了呀!曾經充滿歡笑的院子裏已變得冷冷清清,只留下陪伴了我們幾十年的老槐樹。

“家裏的老槐樹啥時砍得只剩下樹幹了呢?”老公淚眼婆娑地望向我。

“你問我我問誰呀?咱們又不經常回去,自從爸住養老院後,咱們不都是去養老院的嗎?誰還記得回家看那棵樹呢?”

“算了,探究這些還有什麼意義呢?沒意義了呀!”老公無奈地擺着手,“我看還是讓大哥把它砍了吧,免得再禍害鄰家房子。”(父母百年後,把這處院落留給了我們。)

家鄉的老槐樹在老父親離世數月後被砍掉了,在我的印象中也算是壽終正寢了。

或許,我們都太迷信了?老人的生老病死本應該及時就醫,怎麼會跟一棵老樹有着千絲萬縷的關聯呢?毫無疑問,對於父母的身體狀況,我們做到了平時的保健和及時就醫,而很多時候,醫生和藥物對於生命都無力迴天,更何況我們呢?誰都希望自己的父母健康快樂地活着,便只能把希望寄託到了老槐樹的身上……

對於家鄉的老槐樹我們是心懷敬畏的,它陪伴着我們經歷了數載,或許是經歷得歲月多了便具有了某些靈性了吧?不然,爲何老父親在世時曾多次想把它砍掉都沒有遂願呢?而在父母離開這個院落後不久就順利的被砍掉了呢?

老槐樹被徹底砍掉了,或許,它已經陪伴父母而去了另一個世界了吧?至此,關於老槐樹的記憶也一起消失殆盡了。

逝者長已矣,生者如斯夫,失去親人的傷痛總有一天會被撫平,而活着的人還要繼續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