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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幾種詩歌創作傾向的思考散文

散文3.25W

網絡的興起,爲詩歌愛好者提供了一個平臺。在這個廣闊而便捷的空間裏,創作者可以盡情地發揮自己的想象力和創造力,自由自在地做着各種各樣的實踐。因而,在網絡詩興起的十多年來,各種主義、主張、流派大行其道,相對應的創作活躍,作品紛呈,相信經過時間的推移,大浪淘沙,其中必有優秀之作在詩歌史上留下自己的足跡。不過,我們在肯定它的同時,也不能不指出存在的問題,因爲這主義也好,那流派也罷,萬變不離其宗,最終還是要落實在創作上。由於網絡強大的覆蓋面和受衆性等特點,它所流行的價值取向、審美取向和創作傾向,不可避免地對詩界產生衝擊,特別是對年輕人詩歌觀念的形成和詩歌創作發生巨大的影響。因此,筆者試就其中幾類比較突出的創作傾向談一點兒不成熟的看法,和大家共同探討。

對幾種詩歌創作傾向的思考散文

一是垃圾詩。垃圾派是一羣憤世嫉俗者,他們不滿於現實,試圖以叛逆者的姿態否定一切既存的清規戒律,按照自己的審美觀和價值觀建立全新的詩的王國。然而,面對強大的現實,他們深感自己的卑微和力量的單薄,最終選擇了逃避,落入了消極和頹廢。這從他們的創作中可以清楚地看到這一點。

客觀地說,垃圾詩並不是一無是處,還是有可取之處的。有的垃圾詩,至少其立意是好的,閃動着一絲思想的火花。這是這些詩作得以存在的亮點。然而遺憾的是,由於垃圾詩人藐視和反叛一切傳統的極端思想,極力追求另類的表達,其結果反而使這些思想的火花尚未燃起就湮滅於其中。我們讀垃圾詩,不僅得不到美感,得不到審美愉悅,反而,那些粗俗的語言令讀者的感官不爽。這樣,讀者還能有心情繼續去感悟他的那點兒思想的火花嗎?漢字是世界上最多的,一個學漢語言專業的大學生也不過只能掌握其十分之一不到。這麼多的漢字組成的詞彙無以計數。有那麼多的詞彙可供選擇,可以充分表達任何思想和情緒,可以充分描寫和敘述紛繁的世界,爲什麼非要去使用一些粗俗的語言呢?爲什麼熱衷於下半身的描寫呢?筆者堅持以爲,任何文學體裁,不管它是什麼主義、什麼主張、什麼流派,其作品都必須給人以美的享受,否則,即使其主義、主張說得天花亂墜,也不能令人信服和接受。垃圾詩派所極力主張和踐行的,恰恰就是他們的致命傷,毫無審美可言,完全脫離了藝術的本質。這樣,想必它只能是詩歌長河裏泛起的一個小小的渾濁的浪花,其結局不言而喻。

二是“澀”詩。所謂澀詩,顧名思義,就是艱澀難懂的詩作。此類詩不太好評,因爲“艱澀難懂”是相對而言、因人而異的,沒有一個統一的尺度,這也許就是人們不願談論此話題、而此類作品堂而皇之地大行其道的原因吧?文人一般都好面子,即使讀不懂亦斷不會說的,怕被人說是水平低,相反還會捧上幾句,以證明自己的詩歌鑑賞力。還有一些編者,或者自己也是“澀”派,或者是隨波逐流,也極力推崇,使其副作用日漸愈甚,不能不引起我們的重視。

我的理解,那些晦澀難懂的.詩作,主要問題出在對“意象”的追求走向了極端。意象是詩歌的主要元素。中國詩歌自來就非常講究意象,認爲它是構成詩歌意境的主要手段。意象的運用,是詩人聯想和想象的結果。聯想和想象,是以現實物象爲翅膀的,脫離了現實物象的聯想和想象,是斷了線的風箏,沒有了根基。另外,意象只是手段,不是目的。詩人運用意象的目的是爲了寫景抒情,豐富作品的主旨,使其更加形象生動。

“澀”詩的問題是重形式輕內容,單純爲意象而意象,追求意象的奇、特、怪,劍走偏鋒,天馬行空,完全打破事物的時空和邏輯關係,離奇古怪的意象和華麗的詩句與所表達的主旨沒有必然的內在聯繫,使讀者完全無法把握這些意象的確切指向和理解作者的意圖,如墜五里霧中。如果進一步分析,我們還會發現,除了堆砌的意象和空洞的詩句,其思想的核相當乾癟,給人以堆砌辭藻之感。意象也就成了亂象。

這樣說,肯定會受到不屑:還是你的欣賞力差!可是,筆者不僅讀詩,偶爾也謅幾句,是有這方面的體會的。意象是透過比喻(主要是隱喻)構成的。如果一首詩完全不考慮讀者接受問題,大量堆砌脫離常規的、與內容沒有內在關聯的、完全不受節制和限制的、爲比喻而比喻的比喻,而作者又不在詩中做適當的交代、提示或暗示,這樣的比喻除了作者本人,相信別人是無法理解所比何物;而且,即使是作者本人,如果忘記了創作時的特定環境,時過境遷,再回頭看時,是不是也會不知所云呢?當然,讀者也不是完全的被動,也是可以做出自己的解釋的,但這已是讀者的理解了,不一定符合作者的本意,甚或是指鹿爲馬,與作者的本意大相徑庭。

我的看法是,這樣的詩只適合自己寫給自己看,或在特定的小圈子裏交流,不適合公之於衆。因爲發表作品,目的是與讀者進行交流。如果讀者在讀你的作品時還要費力地去猜測,就失去了閱讀的快樂。何況現在生活節奏加快,又有多少人願意做這種出力不討好的事呢?這樣久而久之,詩歌就會因脫離讀者而走向衰退。

當然,許多人對此不以爲然,認爲讀者應當儘量理解作者,提高自己的閱讀力,再讀不懂就要檢查自己的心智是不是有問題。我認爲這是詩人的傲慢。不錯,讀者是要去理解作者和提高自己的閱讀力,但這是讀者的事情,作者不能這樣去要求讀者。恰恰相反,作者應當主動去理解和了解讀者,爲他們提供喜聞樂見的作品,這和企業生產產品是一樣的。企業都是按照消費者的需求來生產的,沒有哪個企業說我只管生產我的,消費者要不要不管我事。如果那樣,企業必定倒閉無疑。同理,作者的創作,不管是詩歌還是小說或其它什麼體裁的作品,只要發表,就是爲讀者提供的產品,理所當然的也要滿足讀者的消費需求,提供讀者喜聞樂見的作品。如果完全拋開讀者的需求,是作者的失職;而要讀者去單方面地理解作者,否則就是心智有問題,這是對讀者的不尊重和本末倒置。當然,作者也有引導讀者的閱讀興趣和趣味的義務,就像企業要引導消費是一樣的,但這是另一個問題,是建立在滿足讀者(消費者)的需求前提下的更高追求。

這裏說得好像比較遠了,說到了作者和讀者的關係問題。但“澀”詩說到底就是一個作者與讀者的關係問題。一個有社會責任感的作者,是決不會以失去讀者爲代價而進行自己的創作的。相反,他會充分尊重讀者,把自己的藝術追求和讀者的實際需要結合起來,創作出既受讀者歡迎又有所創新和個性特徵的、經得起時間和歷史檢驗的作品。這是不是熱衷於“澀”詩的作者應當認真思考的呢?

三是“口語詩”。這裏所說的“口語詩”,是指整首詩就是一些人們的日常生活語言的分行排列,而無其它詩歌元素的“創作”。這類詩是對“澀”詩的反動,是從一個極端走向了另一個極端。

口語可不可以入詩?答案是肯定的。中國現代詩(新詩、自由體詩、白話詩)的產生,是詩歌領域的一次革命,它的標誌就是將白話引入詩歌創作,具有劃時代的意義。相對於古代格律詩,現代白話詩可算得上是“口語詩”了,它簡單明瞭,易讀易懂,更接近大衆語言。但是,正像白話文沒有直接將大衆語言入文,而是透過語法進行了規範從而形成了書面語一樣,白話詩也對大衆語言進行了選取、加工、提煉、創作。從表面上看,它還是一些大白話,但實質上它已是詩話了的白話,形成了詩歌語言。這種詩化的語言(詩歌語言)雖然不像白話文那樣形成了語法規範,但經過詩人們的長期探索,也形成了特有的形式、內容、特點,以及一些講究、範本和規律,譬如語句的長短、句式、詞語組合、文字選擇和要求、語言的節奏和韻律等等,否則就不稱其爲詩歌語言了。語言是人們交流的工具。試想,如果不將白話加以語法規範,而是直接用口語寫文章,這種交流還能成立嗎?同理,如果將日常用語直接分行排列而沒有其它詩歌元素,也不成其爲詩。

其實,問題不在口語是否可以入詩,關鍵在如何將其變成詩的語言。白話詩雖然使用的是大衆語言,從單一句子上看很多就是大白話,但在詩人匠心獨運地組合排列下,在這些語言的背後便有了深厚的內涵,這就是深遠的意境、深厚的情感、深邃的思想,而不再是簡單地分行排列了。可見,白話詩只是對古典格律詩語言的革命,而對其主張的詩意、詩韻等詩歌要素予以了繼承。不僅白話詩如此,即是古典格律詩,雖然今天讀起來難懂,但在當時,也不是完全脫離大衆語言的。譬如一些膾炙人口的五言絕句,就是今天讀起來,其語言也是大衆化的,但在其簡短質樸的語言背後,蘊含着的卻是巨大的資訊量和豐厚的內蘊。這也許正是它們流傳千年而成絕唱的原因吧?而這點正是當下那些口語詩的硬傷。它們只是將人們的日常生活語言簡單地植入詩中,沒有詩核,沒有詩魂,自然而然地就淪落成了分行的文字。

詩歌是語言的藝術,而且是高度凝練的語言藝術。所謂語言藝術,就是駕馭語言的能力。較之其它文學體裁,詩人需要用最簡練的語言去寫景、抒情、明理、言志,更需要具備這種能力,這是一個詩人最基礎的能力。詩人應當是語言大師,在語言的運用上有獨到之處,寫別人所不能寫,言別人所不能言。如果僅僅是用人們的日常生活語言不加提煉和修飾地組合成“詩”,就使詩歌失去了語言的魅力,更談不上語言的藝術,詩也就不稱其爲詩了。

2010.7.18

標籤:散文 詩歌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