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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緣而行,隨遇而安散文

散文1.94W

工作單位終於塵埃落定,聞之消息,卻沒有想象中的驚喜和興奮。讀書那麼多年,不就是爲了有一份能自足的工作嗎?曾經過去的十多年的學程,不都是爲了這一刻的歡喜嗎?可是爲何沒有夢想中的激情和喜悅呢?相反,內心有一種冷漠和失落,更有一種莫名的惶恐。是面對選擇的腫瘤專科?還是因漫長等待帶來的疲倦和厭惡,我不能精確描述當年的思維和心境,但是有一點明確的是,這不是我內心深處想要的。當我們因爲身心疲憊而無力再執念一件事情時,當註定與描繪的藍圖無緣時,有時的選擇只是我們逃逸現狀的一個出口,在那個出口裏,試圖呼吸一下,安慰一個遊蕩的靈魂而已。

隨緣而行,隨遇而安散文

但是,當面對寒冬一縷朝霞時,我笑容燦爛,在昨天和今天來回跑,然後迎接明天。讓那個曾經坐在雲裳做夢的女子降落人間,食煙火,迎日月,翻閱新的綠葉和脈紋。

母親說,讀書是爲了未來更好,家人就會更好!因爲這個“更好”我就會堅持所有的付出,我也會汲取家人的愛和溫暖,以便自己在獲得能量後,繼續前行。學業的攀爬,自己的笨拙,上帝的賜予,我讓自己的靈魂隱蔽在一個角落,那裏有榮譽和恥辱,更有悲慼和幸福。

曾經有令人鄙視的觀點:“讀書是爲了父母!”可能對於學生都有如此的看法,但是當你走出校園,未來擁抱的是你,而不是父母時,當是你被陽光沐浴,而不是父母時,你便會感嘆父母之愛的無私和寬廣,我們都會有一種自責和愧疚,永遠在激勵我們感恩和付出,甚至複製父母的品格養育我們的孩子。

父母讓我們做夢,也讓我們去建造夢,我常常想起舊院落裏的聲音和身影,雖然是土氣的鄉音,卻是世間最丰韻的泉水,滋潤我的心靈成長。於是我在那甘甜中長大,走出農村,走進城市的教室,翻閱醫學術語,在不斷的磨礪中,鑄造自己的未來。就如那日,我騎着一箇舊的單車,穿越城牆,陪伴我的只有朝霞和寒風,我卻是感覺很富有。我將自信全部梳理在長髮裏,隨風飄舞。

“今天是第一天上班,要注意禮貌,見了同事要多招呼,見了領導要主動問候!”姐姐在我身後叮囑,就如母親般囉嗦。

“我不陪你去了,騎車慢着,路程那麼遠,戴上手套,中午回家吃飯,我等着你!姐姐拿着手套、圍巾,已經將單車放置在院子裏,等待我的出發。

告別姐姐的叮囑,我將單車騎得飛快。彷彿在匆匆告別一些歲月和歷史,我真的會更好的,然後讓家人也好起來!我滿腦子都是冬天的風,卻雙手溫暖。在那個冬天的清晨,如是滋生了翅膀的天使,飛進一座花園。

畢業後,我沒有按照市裏人事局安排的畢業流程去縣城報道,姐姐是要堅持要我留在市裏的。其實對我來說,選擇去向是模糊的,基本都是接受愛的召喚而前行。親戚楊哥當時在市裏一家綜合醫院上班,說能辦妥此事,姐夫便全權依託他周旋。我畢業那年,要求所有的畢業生回出生縣城報道,市裏人事凍結,所有單位接收新進畢業人員沒有人事關係,沒有編制,其實就是隻能做臨時工。當時國家的人事編制中,大學生分配而來就是國家幹部,對我來說,既然是正規院校畢業的大學生,是不能屈就於臨時工的。當時也不太明白國家幹部能做啥。就是聽起來挺洋氣的,高大上,彷彿自己的戶口已經是農轉非了,是商品糧,彷彿那就是與農民的身份徹底斷裂的標誌。有了份正式在編制的工作,也就不再是農民了,彷彿對父母來說那就是無上的榮光,而對我我來說呢?其實很是無知和懵懂的。這樣的感知,只有走在城市裏的農民才能真實感知到。幾十年過去了,當我靜下來,聆聽內心靈魂的聲音時,就會深深明白:任由你使出渾身的解數,也抖落不了你是身份和印記,農民的身份是我父母的印記,也是我的,而且是我的驕傲和榮光。

聽楊哥安排,我在慢慢等待,期待着一個“國家幹部”的崗位。那段歲月,我鍛鍊了自己,在撕裂自己的夢時,又重新建造一個堡壘。我擺過地攤,趕過集市,我下過餐館,去過酒店,最後讓自己在三株公司經銷保健品磨礪。我從一位疏離於世事的女子,妥協於現實。

姐姐不斷說:“別打工了,你可以學學法律書籍,自考法律專業!”

姐姐不斷地說:“找個城裏的對象,結婚吧!那樣就不會太累!”

我聽從姐姐的話,買了一套法律書籍,也獨自坐在河南大學的樹林裏躊躇,一切一切恍然是團霧,找不到飛翔的支撐點。可是我不能聽從姐姐安排我的婚姻,每次回到老家,同齡人都已經爲人父母,父親也不敢提及問我,姐姐內心很是焦灼。去相親,想到一個陌生的人站在我的面前,我要和他居家度日,消耗我的生命,內心異常排斥,找出各種理由,總是沒見到男方前便逃之夭夭了。回家遭受他們的教育和引導,耳朵卻是在雲朵上漫步,逃逸在另外一個森林。

也許一個人面對如此的境況,內心都是慌亂無序的`,我那時就是。想飛卻沒有翅膀的疼痛感,時時纏繞靈魂。奢侈、夢想、現實,我屈服於生活,將自己囿於如同眼罩的城牆之內,盲然前行,行走在城市喧囂的街道上,疲憊,迷茫,穿梭,一邊毀滅,一邊建造,讓自己僞造成一個雙面體,尋找自己的生存之地。

“南關一家醫院,你去嗎?假如想去,明天就可以報道!”姐夫一天對我說。

我內心一喜。“明天就可以去?那麼容易?是一傢什麼醫院?”姐姐也很不解。

“是腫瘤醫院,醫院規模小,也急需人,去那裏上班是正式的,歸屬於工會,但距離家也遠,你考慮下?”

“腫瘤?是癌症嗎?”我的內心一驚,想起了母親身上的腫瘤,突然滋生一種恐懼和寂寥。

“是腫瘤醫院!以前是療養院,後來改制了!你考慮下,門檻低。”姐夫介紹。我知道姐夫徵求我的意見,也是尊重我的選擇,要麼繼續等下去,要麼接受。

我很是想遠離腫瘤,那樣的字眼是殘酷和惡毒的,又好似我內心傷痛的疤。內心有一種恐慌和無奈,是逃避還是接受?一個農村的孩子,走出了鄉村,走進城市,能有一份安穩的工作。我無力去舍取和選擇,而且求人辦事,總要花費,我不能再依賴於家人。面對妹妹、弟弟的成長,也無力迴避一些現實的問題,那就是婚姻家庭的安置,不能再逃避責任和義務。有時候,自己總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再面對抉擇時,就會依賴於家人的態度和愛,我愛家,愛姐姐妹妹,我已經到了給予的年齡,我必須撐開傘,呵護家人和愛。選擇是一輩子的事情,我相信這句話,永遠也虔誠地選擇和堅持擁有的。我不能選擇自己的未來和路,卻能選擇自己的付出和努力。於是,我疼痛而欣喜地接受工作的安排,跨過人生的門檻,走進人生的下一個起點。

一家人都很高興,當父親在老家聽到電話裏的喜訊,他很興奮,大聲對身邊的鄰居說:“二妞要上班了!”父輩們都渴望自己的子女走進城市,而且有一份安穩的工作,當我成爲村裏第一個女大學生時,父親是榮光的。我走上崗位,成爲村裏在城市的第一名女國家幹部時,最幸福的是父親,更是母親。

陽光很好,城市的道路很長,我和姐夫先是騎着單車找了張哥。他堅持說親自帶我去報道,姐夫不好推辭,張哥的大哥當時在人事局,自然去報道也給面子,那麼一些事情辦起來會很順的,姐夫便說在家裏等信。張哥是楊哥的朋友,因爲姐夫的原因,他們待我如妹,很是關照。他一路上交代我一些事務,一邊鼓勵我好好工作。

那年的十二月,寒冬時節,我走進了這家醫院,以後我將在這裏走過每一寸的土地,心理很是激動和興奮,這種激動不是欣喜,是對未來的忐忑和無知,也是一份懵懂的期待,更是對一種結緣的祈求和不安。醫院位於南關區五福路中段路北,醫院臨着大街,其實那條街道很是狹隘。大門口的兩旁有磚頭砌起的高牆,上面架着一個拱形的牌子,上面寫着,“開封市腫瘤醫院”,略有古色古香之味,也暗顯出醫院的悠久。再走進,有一個鐵製的小轉門。我們將摩托車存在了轉門外面的車庫。

醫院的院子裏很安靜,僅僅有幾人在走動,完全不像一個醫院的氣象。院長辦公室在外科樓一樓的進口處南側。敲門後,隨着一聲“請進”我們推門而進,高院長接待了我們,看着張哥和他交談,很是熟悉的樣子。我默默地坐着,不敢言語,多是緊張和不安。高院長說,“醫院需要護理人員,尤其是高護人員,歡迎來工作!”聽了我心理很是高興。他笑着對我說,“你是醫院唯一的高護呀!是學歷最高的!”,聽到他的讚許,心理暗思,醫院的院長能重視人才,願意接受我,心理更升起萬分敬仰。高院長又叫來了醫政科的薛科長來到辦公室,薛科長來了後,問了一下我的基本情況,便和我們談起來醫院的情況,還語重心長地說醫院的領導如家長,職工以後有提及住房難的問題,也怕不好推開,但是醫院也有難處,請多理解,所以如若自己解決住房問題最好。張哥忙說,“我們有房子,不給醫院找麻煩。”

高院長很是高興:“爲了防止以後再向單位要房子,還是寫個保證吧!”當時我很是驚奇,因爲當時公有單位都會發房子,爲何要我保證呢?但是我想立即上班,想到姐姐家裏暫時也可以住的,和自己的男友終是要買個房子,便爽快地答應了。我接過遞來的紙張,寫了保證書,保證以後不向醫院要房子,自己解決住房問題。

高院長和薛科長拿着我的保證書很是高興,問張哥和我的關係,張哥說,“我是他哥!”院長和張哥寒暄了其他事情後,囑咐說我明日就去醫政科報道。

回家路上,坐在摩托車的後面,寒風吹亂了我的頭髮,卻沒有感知寒冷。沒有想到首次報道很是順利,一直想,張哥找的人真是給足了面子。假如知道進這個醫院那麼簡單,爲何自己不早一年來呢?歲月不易回頭,執念也不易改變,我想也許我當年真的是一直執念於進市裏那家醫院或其他,或是內心有一種另外的期待,期待一種易異於常事的發生,或是期待內心的一種幻想。《增廣賢文》中有句:命中有時終須有,命中無時莫強求,冥冥之中,我終還是和腫瘤醫院結緣,不管是何樣的心境,隨遇而安,都要堅持走下去。

上班後才知,當時醫院正在爲在職職工分房子,院長認爲張哥是我的親戚,他哥哥是人事局領導,怕我上班後也要房子,解決不好,得罪了市裏領導,爲難於醫院,所以才讓我寫了自己解決住房的保證

多年後,我才明白爲何不是護理部的人來接管此事,因爲那時醫院的護理部並沒有獨立,護理人員歸醫政科管。隨着醫院規模的增大,護理部人事管理和辦公室逐漸獨立。這也是醫院管理的進步,也是護理人員待遇的進步,更是社會越來越重視護理人員。

我像一粒種子移栽到了城市,村裏人羨慕我,回到縣城工作的同學羨慕我,父親也自豪和榮光,而我也隨着周圍人的歡喜而安寧。我的人生被世事因緣主宰,彷彿是聽天命,可卻有自己的獨行和信仰。我與這座城市結緣,與醫院結緣,隨緣而行,讓心寧靜於因緣,在這坐古城的土壤上生根,發芽,經營着我的愛情與家庭,慢慢長大,懂得了人生聚散,人生的繁華與落寞。也逐漸讓我明白,人不一定要執着於當初的念想,就如佛說:若想心安寧,就要一切隨緣而行,隨遇而安,結緣不是得過且過,也不是聽天命、盡人事,而是不怨、不躁、不過度、不強求、不悲觀、不忘形,從而達到身心的解脫。

甚是感謝上帝讓我與張哥結緣,我得以被移栽在城市。一晃二十多年過去了,再沒有見到他,想來現在他也是到花甲之歲了,可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