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西塘的散文

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似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江南憶，最憶是杭州，而我的最憶是西塘的煙雨。身未到，心卻以爲之神馳了！

從上海出發驅車百餘里駛向我所追憶的西塘小鎮，窗外的雨依然漫不經心的下着，打在車窗上如舞動的精靈向外紛飛着，我的思緒也隨着它跳躍着駛向夢縈的西塘。車緩緩停在西塘的廣場上，我剛下車就被牛毛般的細雨包圍了，風是柔的挾着雨宛若處子的纖纖玉手輕撫着你的面頰，涼涼的、潤潤的，於是人便精神了很多。環顧四周，那清雅的美景就躍然在我的眼眸裏了。如果說杭州是嬈豔的美，蘇州是精巧的美，那麼我只能用素潔清幽的美來稱頌它了。她素顏白衣長袖飛舞，宛若畫中仙子飄然的來到這塵世上，淺笑而不語；於是我的雙眸便越發的光亮了，我沿着進入西塘的小路，向西邊的門樓走去。

路由青石鋪就的，雨水打在上面潤澤着它，上面象抹了薄薄的乳油顯的光亮潤滑，淺淺的小坑也被雨水填平了，前人踏過的足跡模糊了許多，我小心地走過前人踏過的路來到門樓前，門樓三丈餘高，磚瓦是灰色的.，幾根黑色的柱子奮力地撐起它；窗是古典的棋格式，充滿了歷史的味道；樓兩側高大的飛檐直衝天際，中間的匾額上寫着：西塘古鎮，四個蒼勁的大字，使門樓更顯古樸而大氣了。走過門樓便一步邁進這煙雨的幻境裏了，左轉二十餘步來到碼頭，飛身蹬上烏蓬船穩穩的坐下，觀賞着這小小的船兒，船四周是通透的，頂是油布做的黑黑的，以前只在魯迅的小說裏見到過，而今卻近在眼前了。船老大身形不高黑而壯健，這船兒在他的槳下一定平穩而輕逸了。如果說西塘是素雅的仙女，那麼這慢緩流淌的河水就是她的明眸了！天是暗的那眸裏更憑添了幾絲憂鬱，雨漸漸的停了，水面上少了漣漪，卻升起淡淡的煙。船悄然的開了駛向濛濛的歷史的舊夢裏，船兒前行着濺起水花撲打着船頭，兩岸的景色吸引着我的目光。左側的房屋錯落有致，比肩的臨立者，牆是雪白的；房檐問外蹺着顯的活潑而雅緻，右側是一段緩坡鋪滿鮮翠的草皮，絲柳垂着髮際傾聽着流水的絮語，柳枝輕蕩着象少女腰間的被風吹搖的旒蘇；桂花樹則遠遠的站在背後，欣賞着絲柳的漫舞。如果到了九月它一定沉不住氣會把它甜甜的膩膩的香氣盡情的揮灑，連魚兒都浮上水面吐的泡享受着甜蜜；水面的煙漸漸的濃重了，船的前方若隱若現的出現了一座拱橋，象一位飽經風霜的老者佇立在那，彷彿訴說着千年的過往。船慢慢的劃過橋，我感覺歷史又翻過了一頁！快到西塘的中心區了，水面變得狹窄，景色也煥然一新了，水邊蜿蜒曲折的亭廊，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廊街；裏面有很多店鋪，門前都高掛着串串的豔紅色燈籠，從遠處看象無數珊瑚珠璉讓人閱目，廊街上不時傳來叫賣之聲，我聽不懂只知道那是吳越軟語，音調煞是婉約清綿，我不禁都有點入神了；廊街的倒影飛快的在我身邊劃過，進入眼簾的是一座別緻的橋，橋是三孔的有廊街從上面穿過，我送它一個名字就叫廊橋吧！不知有多少癡情人在此相會，又演義了多少愛恨情愁？留下的只有遺夢罷了！穿過廊橋，遠處的石階上靜靜的站立一女子，她額頭留着一抹劉海，腦後梳着髮簪，一縷青絲垂於肩上，紅色的短襖，紅色的長裙，上面絲繡着大朵的牡丹，服飾是舊式的卻很豔麗，雲鬢上插戴紅色的絨花，看上去人越發的驕豔了。她佇立着手中拿着團扇眼眸久久的凝望着，象等待着遠歸的情郎。沒等我多想便擦肩而過了彷彿穿越了一個時代，船兒劃過往昔，眼前又再現了一座橋，與其說是橋不如說是橫跨兩岸的長亭。長亭是由三座四角飛檐的小亭組成，在北方極少見到。這種亭在水中的感覺給人到了蓬萊仙境的錯覺。亭在水上，人在亭上，於是我有些飄然了。船伕的一聲招喚打斷了我的思緒，原來船以行至戲樓了。戲樓是建在橋上的，戲臺很小，戲臺的後面立有屏風，兩側是欄杆;欄杆上插着三把團扇，圍檐上繪着山水人物，盡顯古樸之風，如今它沒落了，只能在風中訴說往日繁華。這小小的戲臺上曾上演了多少人間離合，又演義了多少愛恨情愁，如今都淹滅了，剩下孤樓伴孤月。我不由的感傷了，渺渺崑曲釋春秋，悲歡離合月如鉤，不見佳人盈盈笑，琵琶聲聲淚兒流，多少塵夢依如舊,故人西去空餘樓，不知何年換滄桑，悠悠一曲萬事休！

一滴水滴在身上，我知道那是它的淚。船兒前行着，水面開朗了。依舊是白色的牆，依舊是古老的窗，須臾間已到碼頭了。下了船，緩步走進廊街。已經是午後了，餓了，就近有一家小食店，進去買點小吃，老闆熱情的打着招呼問：“吃什麼？”我順口答道：“溫一碗酒，一碟茴香豆。”老闆笑而不答，好象知道我是開玩笑。我不好意思的要了一碟河蝦、一碟清豆，草了的吃完了。坐在長椅上，身靠着欄杆休息起來，我凝神地望着河水，心裏想着，夜暮下的河水一定是暗紅色的，橋的影、樹的影、燈的影、還有月影，都溶化在這河水裏，輕輕的搖着，慢慢的入它們的夢，不覺中我睡着了……不知過了多久同伴喚醒了我，我知道該歸去了，沿着廊街慢慢的回返，心中的不捨悄然的浮起，除了依戀還是依戀，心裏念着：美麗的西塘我走了……

來到停車場我回首着再望西塘，多麼清麗的伊人啊，我擁你入懷，便是吻着你了。今朝一別何時歸，你無語心裏卻唱着離歌……紛紛紅塵擾擾，歲月用風霜把淚深藏，茫茫天涯走遍，寂寞心酸，悠悠時光流轉，再沒有青春可換滄桑，默默擦肩而去，夜以闌珊；人生如萍聚散無常，何須朝朝暮暮盼望，燕兒歸時，願別來無恙。怕相思比夢還長，人海浮沉隨波逐浪，更是風風雨雨幾番，別問歸航把秋水望穿，那相思比夢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