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康德又回來了隨筆

一位倫理學教授建議他的學生重讀一下1784年德國哲學家康德寫的一篇短文《答覆這個問題：什麼是啓蒙》，並且給學生們出了一道題目：《假如康德又回來了》，希望他們用康德的眼光來分析現代世界，再次回答：“什麼是啓蒙？”這個大問題。聽了他的解說，我感到很好奇，就自己試着將康德的回答改寫了……

啓蒙運動原本宗於讓人類超脫依賴宗教聖靈的未成年狀態，兩百多年以來的啓蒙給現代世界帶來了諸多進步，即便尚有衆多中世紀的遺蹟，啓蒙仍可稱碩果累累。衆所周知，未成年狀態是一種不經他人的指導和支助即無法使用自己理智的無能狀態。此次歸鄉，讓我發現了一種新型的未成年狀態，其原因不在於缺乏理智本身，亦不在於缺乏使用理智的決心和勇氣，卻是人類自尋的未成年狀態。因此，勇於求智！鼓起勇氣運用自己的理智！依然是現代啓蒙的格言。

爲何極大多數人在深享啓蒙成果之後，卻又熱衷於退回到未成年狀態呢？爲何另有些人又極其輕易地自命爲別人的未成年監護者呢？其根本依然起源於生活的懶惰和思維的衰落。未成年狀態是一種極其舒適的狀態，如果我有一本存有我所尋求理智的智能電腦，有一座有問必答的智能終端，有一片爲我決定健康長壽的萬能互聯網，更有一套自動吸金的商業系統等等，那麼我就毫無必要去自己操勞。如果我有能力去付賬，又何須去多用理智，他們會代我去付出那些令人厭煩的勞累。

絕大多數現代人都認爲萬事自主是一樁非常艱辛的事之外，也可能是一樁十分危險的事。那些衆多的監護者早已注意到這一點，所以他們反覆強調這一點，由此順理成章地去肩負起對絕大多數人的監護之責。於是，那些監護者先讓那些被監護的.生靈活得舒適，然後將其穩妥地安置下來，慎防這些溫馴的生靈跨出一步；隨後他們又向這些生靈宣稱：嘗試放棄智能金融系統而獨立行走會帶來極端危險。其實獨立行走的危險並不是非常大，跌倒幾次之後，最終將學會獨立走路；然而只要有過一次這類事例，就足以使公衆心驚膽戰並且往往嚇得完全不敢再去嘗試了。

對任何一個人來說，要從這種幾乎已經成爲自己天性的未成年狀態之中掙脫出來，都十分艱難。他甚至已經愛上了這種狀態，並且確實豪無動力去獨立運用自己的理智，因爲他在年輕時就嚐到了舒適生活的甜頭。任何書本和知識，這類讓他合理運用的機械工具、或者說讓他誤用的天分產物，最終只是讓這種未成年狀態得到永古長存的腳梏。誰要是試着去拋開它，都會因爲不習慣於這類自由的運動，而做一次在極狹窄的溝渠上不穩妥的跳躍。因此世間仍然只有很少數的人能夠透過自己靈魂的搏鬥而掙脫這種未成年狀態，而且從此邁出切實的步伐。

雖然如此，公衆還是有可能再次達到自我啓蒙，而且只要給與他們自由，這種自我啓蒙幾乎不可避免。因爲在被監護人中，甚至在監護者中，總會有若干獨立思考者，在自行掙脫了未成年狀態的桎梏之後，繼續傳播那種以理性尊重每個人的獨特價值及其獨立思考之天職的精神……

因此，啓蒙所需要的不外乎是自由，而且是一種在一切自由之物中最無害的自由，也就是在各方面公開運用自己理智的自由……

此次歸鄉後，曾有人問我：我們目前是否已經生活在一個已啓蒙的時代，我的答案爲：不然！我們生活在一個必須繼續啓蒙的時代。就目前的情形看來，人類作爲一個整體離開那種能夠在日常事務中不靠智能金融系統的指導、自信妥善地使用自己理智的狀況還差得很遠。然而很多明確的跡象表明：人類的面前已經有一片供他們自由努力的領域，而且普遍啓蒙或者使人類超脫於自尋的未成年狀態的障礙也在逐漸減少。就此而言，我似乎又回到了啓蒙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