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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析嚴耕望的治史特點論文

論文2.9W

嚴耕望( 1916 -1996) ,號歸田,安徽桐城人,是治中國中古史的大家,專長於中國中古政治制度史、歷史地理。他治史以嚴謹著稱,有自己獨特的風格,備受史學界推崇。關於嚴耕望的治學方法,他所著《治史經驗談》、《治史答問》、《錢穆賓四先生與我》三書已經做了具體的闡述。本文在對嚴耕望《治史三書》及其它著作研讀的基礎上,試圖對其治學方法加以總結。

淺析嚴耕望的治史特點論文

一、師承與治學方法的形成

嚴耕望先生治史具有精密的考證和宏觀的通識相結合的特點,劉健明曾言: “感到先生除精於考證外,更佩服先生的通識。”嚴耕望先生的治史這種特點多是在前輩史學家的影響下,在讀書治學過程逐漸形成的。

嚴耕望認爲對其治學影響特別深遠的老師有三位,即小學時的馮溶生、中學時的李則綱和大學時代的錢穆。馮溶生是他小學的算術老師,他認爲“研究問題能深入、能精細、不敢一步虛浮,這種作風,大都得之於少年時代的數學訓練,這是溶生先生之賜!”雖然馮溶生是一位數學老師,但嚴耕望在後來治史考證方面能夠十分精密,是受到馮溶生師的影響。李則綱則把嚴耕望引到治史的道路上,使其在治史中有宏觀的通識。嚴耕望在高中讀書時代就決定從事史學研究,治學方向的較早選定必然會對此後的閱讀和思考產生較大的影響。在李則綱師的影響下,嚴耕望閱讀了史學、社會學、人類學各種著作,具有了比較開闊的視野。嚴耕望談及李則綱的影響時說:“得到則綱師的引導,廣泛的吸取新知識,境界得到開闊,對於史學也漸有宏觀的通識傾向。”

嚴耕望自在武漢大學時就受教於錢穆先生,後來成爲錢先生最得意的門生之一。錢穆的教導對於嚴耕望的治學路徑所產生的影響是極大的。錢穆講“歷史學有兩隻腳,一隻腳是歷史地理,一隻腳就是制度。”這使嚴耕望對這兩門學問發生了濃厚的興趣,並走上了研究歷史地理和制度史的道路。錢穆早年以考證著稱,《劉向歆父子年譜》、《先秦諸子系年》是其早年考證的代表作。而錢穆治學也具有宏觀的通識,嚴耕望回憶說:“先生教人治學,常常強調要向大處遠處看,切忌近視,或規模太小。” 錢穆的治學具有把微觀的考證與宏觀的通識相結合的特點,“用今天的話來說,錢穆所提倡的是‘宏觀’和‘微觀’交互爲用。他自己的工作便提供了最有力的證據。《國史大綱》以三十萬字概括了中國史的全過程固然是宏觀的大手筆,《朱子新學案》以百萬言分析朱熹一人的思想和學術的發展則更是微觀的極致。”嚴耕望治學受錢穆影響很深。

嚴耕望先生後來進入史語所工作,史語所是考證學的中心,在這裏他又受到考證的訓練,對他的著述也產生了影響,他說: “基本上,一點一滴的精研問題,不失史語所的規範。但意境上,較爲開闊,不限於一點一滴的考證。所以每寫一部書,都注意到問題的廣闊面,因此規模甚大,但仍紮實不苟。”

二、精密的考證方法

嚴耕望除了直接受教於錢穆等先生,而且研讀一些史學大家的著述,對其治學也產生了很大的影響。在中國現代史學家中,嚴耕望特別推崇陳垣、陳寅恪、錢穆和呂思勉四位先生,稱他們是現代史學“四大家”。余英時認爲嚴耕望兼收並攬四大家的優點,“他的規模弘大承自賓四師,辨析入微取諸陳寅恪,平實穩健尤似陳垣,有計劃而持之以恆則接呂思勉。他在史學上能達到通博與專精相反相成的境界決不是幸致的。”對於“專精”和“博通”,嚴耕望在《治史經驗談》中開篇便論述這一問題。專精和博通與考證的精密和宏觀的通識則是相輔相成的。嚴耕望所具有的“專精”和“博通”的治史素養,使其在治史特點上具有精密的考證和宏觀的通識相結合的'特點。

嚴耕望曾言,“惟餘所長,仍在精核縝密一途。”嚴先生之言主要是指其在考證上的精密。歷史記載有真有僞,史學的研究需要以考證爲基礎。要想考證的確鑿可信,必須有豐富的史料作證據,有所謂“孤證不立”。嚴耕望先生治史考證精密,史料豐贍,證據確鑿。精密的考證是嚴耕望先生治史的一大特色。

精密的考證,要以對史料的廣泛佔有爲前提,嚴耕望先生蒐羅史料具有“竭澤而漁”的精神。嚴耕望的鉅著《唐代交通圖考》,“文繁兩百萬”,該書對史料的蒐羅,先生自稱“諸凡正史、通鑑、政書、地書、別史、雜史、詩文、碑刻、佛藏、科技、雜著、類纂諸書,及考古資料,凡涉中古交通,不論片紙巨篇,搜錄詳密,陳援庵先生所謂‘竭澤而漁’,餘此項工作庶幾近之。”在廣泛蒐羅史料的基礎上,嚴耕望進而進行精密的考證,其言“詳徵史料,悉心比堪,精辨細析,指證詳明”。有學者稱,“《唐代交通圖考》是20 世紀中國交通史研究的最突出成果,也是這一領域最值得稱羨的學術成就,就對於以後中國交通史研究的影響而言,也成爲學者公認的典範。”《唐代交通圖考》之所以贏得學者如此好評,在廣泛蒐羅史料基礎上作精密的考證當重要原因之一。

由於蒐羅史料廣泛,嚴耕望的著作以材料豐贍、論斷精確而著稱。如其《唐人習業山林之風尚》一文,爲論述士子讀書習業於嵩山、少室,他一併舉出了19 條史料作證。又如在其《中國地府行政制度史》乙部《魏晉南北朝地府行政制度》中,嚴先生爲論述州佐吏中治中低於別駕,任州職者多由治中而轉別駕,而別駕遷升則以郡太守或州將司馬、長史爲多,他一併列舉了29條史料。諸如此類能體現嚴耕望材料豐贍、考證精密的例子,在其論著中不勝枚舉。如此豐贍的史料,使其考證極其精密,證據十分確鑿。週一良讀了嚴耕望《中國地方行政制度史》後說:“嚴書則久仰其名而未得見,讀後深佩其考訂之細密周詳。”余英時言及嚴耕望《中國地方行政制度史》稱: “書中每一章每一節都有精密考證的收穫。不過他所做的是地毯式的全面考證,而不像多數考證那樣,只是蜻蜓點水式的。”

從嚴耕望的論著中,可知其考證之精密,對於怎樣才能做到這一點,他把其概括爲“無孔不入”、“有縫必彌”八字。他總結說: “不論是‘無孔不入’或‘有縫必彌’,都是要細心的閱讀史料,嚴密的思考問題,否則自己論點很難真能建立起來,所提論點也很容易被人一搗即破,歸於失敗!” 嚴耕望對於考證精密的要求,是對其治史的經驗總結,也是其治史方法的體現。

三、宏觀的通識理念

嚴耕望先生治史雖考證精密,細緻入微,但他不爲考證所左右,考證不是他最終的目的,他的考證都是爲論證提供依據,是建立在宏觀通識下的考證。余英時言嚴耕望的考證“建立在兩個先決條件之上: 第一,事前有周密的通盤計劃; 第二,從計劃到執行需要長時期的持續努力。”余英時所言“事前周密的計劃”則是需要對所要論述的問題有宏觀的通識。嚴耕望先生把精密的考證與宏觀的通識相結合,形成其治史的特色。他治史所具有的宏觀通識的特點在其史學著作中都有鮮明的體現。

《治史經驗談》中“原則性的基本方法”則主要談治史如何才能具有宏觀的通識。他首先談到治史者的基本素養,提出要“專精”也要相當的“博通”,但從全文來看,他主要是講“博通”,論述“博通”的重要性。對於如何閱讀史書,他認爲“要看書,不要只抱個題目去翻材料”。他特別強調要閱讀正史: “由頭到尾讀正史時,主要着眼點,是求對這一時代的全盤認識,找材料是副目的。” 嚴耕望認爲其治史的路線是從一般普通史料入手,以正史爲基礎。閱讀史書,要能夠“看人人所能看得到的書,說人人所未說過的話”,具有高明的史識。這種史識的培養要建立在宏觀通識的基礎上,嚴耕望在《治史經驗談》中指出: “集中心力與時間作‘面’的研究,不要作孤立‘點’的研究; 建立自己的研究重心,不要跟風搶進”; “斷代研究,不要把時間限制得太短促”。

嚴耕望治史宏觀通識的經驗之談,不僅是對錢穆等先生宏觀通識的治學方法的繼承,也是他幾十年治史的心得體會。嚴先生的煌煌鉅製《兩漢太守刺史表》、《中國地方行政制度史》、《唐僕尚丞郎表》、《唐代交通圖考》等,無不是在宏觀的通識基礎上寫成的。嚴耕望認爲,就中國地方行政制度而言,春秋戰國之際是中國官僚行政組織始見萌芽時期,秦漢和隋唐時期是兩大典型時代,而魏晉南北朝是秦漢型向隋唐型的過渡時代、非典型時代。《中國地方行政制度史》全書透過精密的考證,論述了秦漢型的地方行政制度的類型特徵,以及魏晉南北朝時期如何由秦漢型轉化爲隋唐型的。嚴耕望由地方行政區劃,論及到各級行政組織、地方制度諸層面,將複雜的地方行政制度、衆書散見的史料,透過宏觀的通識才能使之條理化。嚴耕望具備這樣的史學素養,才能撰成這樣的鴻篇鉅製。

當然,要做到精密考證與宏觀建構的結合是不容易的,許倬雲指出嚴耕望之學“既要有棉花針的考證,又要有開山斧的宏觀史識,更需要有耐力。”嚴先生也自稱: “蓋餘爲學,即詳徵史料作深入之研究,又期廣被於全面,嚴密組織,成其系統。深入與廣面本難兼顧,而餘奮力爲之。”嚴耕望先生在其師長的影響下,在治學過程中,逐漸形成了精密的考證與宏觀的通識相結合的治史特點。嚴耕望先生的治史特點對於學習和研究歷史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