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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原《離騷》詳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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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騷》在藝術上,也有極高的造詣和獨特的風格。可分爲下面幾個方面:

屈原《離騷》詳解

一、《離騷》塑造了一個純潔高大的抒情主人公的形象。在楚辭出現以前,中國詩歌還基本上屬於羣衆性的創作。我們知道《詩經》絕大部分屬於民歌作品,是無名氏作品,經過口耳相傳,由集體創作出來的。一般說,最早的民歌,內容也比較單純,句式和篇幅比較短。由於是集體創作,雖也有閃耀作者個性的作品,但是像屈原這樣用他的理想、遭遇、痛苦、熱情,以至於整個生命在他作品上打下了異常鮮明個性烙印的,卻還沒有。《離騷》塑造了一個純潔高大的抒情主人公的形象,讓我們看到了一個充滿愛國激情,具有崇高政治理想和高潔人格的偉大詩人的塑像。正是這樣,詩人屈原本身,就成爲我國文學史上一個偉大的藝術形象,成爲不朽的愛國詩人的典型,因而對後世發生無限的感召力。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我們說屈原是我國文學史上的第一個偉大詩人,其作品在中國文學歷史上,具有劃時代意義。在屈原出現以前,中國的詩歌還基本上屬於民歌的時代,只有當屈原出現以後,中國文學史上纔開始出現詩人,出現了集中反映詩人個性的詩篇。

二、《離騷》是一篇積極浪漫主義作品。它吸取和發展了我國古代人民口頭創作——古代神話的積極浪漫主義精神。浪漫主義作爲一種創作方法,它的特點不是按照事物本來樣子去描寫現實,而是更多地表現作者由於受現實的刺激而迸發出來的激情,對理想的強烈的追求和反抗現實的叛逆精神。按照篇章結構,前半部分是着重對詩人自己生活經歷和遭遇的描寫。我們可以看到四組矛盾對立的形式。第一組,“內美”、“修能”與“日月忽其不淹兮,春與秋其代序。”的光陰流逝的矛盾,展示出他熱切的人生追求。第二組,三後、堯舜的“純粹”、“耿介”,與桀、紂“猖披”美醜善惡的矛盾,表現出他的政治理想。而詩人的人生追求、政治願望和“恐皇輿之敗績”、“及前王之踵武”的政治目的與“黨人之偷樂”、“路幽昧以險隘”的'宮廷政治環境,又形成深一層次的第三組矛盾。透過這個對立,烘托出詩人不顧自身,“忽奔走以先後”,爲了國家命運汲汲奔碌的一片赤誠之心、熱情之望,再和“荃不察”、“反信讒而齌怒”的遭際,構成更深一層的矛盾。在層層矛盾衝突結構的遞進中,這一矛盾表現得更爲尖銳、深刻。我們看,詩人把自己生活經歷和感情昇華爲一種善與惡、美與醜、光明與黑暗的不可調和的鬥爭,並用了一些新奇的比喻,誇飾的描寫,表現出善與美的崇高,惡與醜的卑鄙齷齪,表現了光明與黑暗的勢不兩立,從而把一個時代的面貌整個地呈現出來,啓迪人們的認識,給人以正確的愛憎,激勵人的向善向美心靈。

在《離騷》的後半部分,詩人更是完全採用幻想的形式、虛構的境界,寫出了深刻的內心世界。詩中用上天下地的描寫,希望和失望的迴旋反覆,盡情地吐露心中苦悶,表現詩人周圍環境的黑暗和冰冷,表現詩人卓絕的苦鬥精神。在這一部分,還特地從神話傳說中吸取豐富形象,透過自己奔敖不羈的想象把這些組織在一起,構成了層出不窮的生動情節和美麗畫面。即用神話性的想象,來表現一個苦悶人靈魂上天入地對真理的追求。當向重華陳詞以後,由於他覺得得到了重華的肯定,便上下求索,到處遨遊:  朝發軔於蒼梧兮,夕餘至乎縣固,欲少留此靈瑣兮,日忽忽其將暮。吾令羲和弭節兮,望崦嵫而勿迫;路曼曼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飲餘馬於咸池兮,總餘轡乎扶桑,折若木以拂日兮,聊逍遙以相羊。前望舒使先驅兮,後飛廉使奔屬;鸞皇爲餘先戒兮,雷師告餘以未具。吾令風鳥飛騰兮,繼之以日夜;飄風屯其相離兮,帥雲霓而來御。紛總總其離合兮,斑陸離其上下。

我們看,在這裏出現了許多神話的人和物。比如羲和(日神)、望舒(月神)、飛廉(風伯)、豐隆(雷師)以及鳳凰、飛龍等,這神話裏的人和物都是供詩人自由驅使的。另外還出現了一些神話中的地名,所謂縣圃(古代神話中崑崙山有—個懸在空中的花園,叫“縣圃”),崦嵫(崦嵫山),咸池,天津(指天河的渡口),不周(不周之山),這是他想象中所到過的地方。這想象之大膽、豐富,是古今少有的。特別值得注意的是,詩人運用大量古代神話傳說,但又不受原故事的拘束,不像後代一些作品引用神話,只當典故來用。他不僅把那些故事當作典故來用,而且把那些神說中的神和神物作爲活生生的形象來參與詩人神遊天國的活動。這說明詩人已經透過一番自由的想象加工,把原有的神話結撰成新的情節,並且使這樣一些神話傳說服從於他所要表達的新的抒情主題,成爲詩歌藝術構思的一部分。這種表現手法無疑使幻想更加自由了。如最後一段,寫他駕着鸞皇、鳳鳥飛向天空,可以說是一路車馬喧鬧,當轉道崑崙,行經流沙,指向西海的時候,突然駐足在楚國的上空不忍離去,因此就把全詩推向一個高潮,有力地表現了詩人的愛國思想和情操。

遭吾道夫崑崙兮,路修遠以周流,揚雲霓之晻藹兮,嗚玉鸞之啾啾。朝發軔於天津兮,夕餘至乎西極;鳳皇翼其承旃兮,高翱翔之翼翼。忽吾行此流沙兮,遵赤水而容與,麾蛟龍使樑津兮,詔西皇使涉予。路修遠以多艱兮,騰衆車使徑待,路不周以左轉兮,指西海以爲期。屯余車其千乘兮,齊玉軟而並馳,駕八龍之蜿蜿兮,載雲旗之委蛇。抑志而弭節兮,神高馳之邈邈:奏九歌而舞兮,韶聊假日以她樂。陟升皇之赫戲兮,忽臨晚夫舊鄉,僕伕悲餘馬懷兮,蜷局顧而不行。

這一段非常有力地表現了詩人的愛國思想和愛國信念。如果不是藉助神話,並把神話素材加以重新改造、構思,那是很難達到的。

高爾基曾經指出過,所謂文學上的浪漫主義實際上有兩種,一種是消極浪漫主義,一種是積極浪漫主義。消極浪漫主義的特點是利用幻想、虛構以至於神祕主義來歪曲現實,粉飾現實,引導人們與現實中的不合理的事物相妥協,或引導人們逃避現實。積極浪漫主義雖然同樣也帶有幻想、誇大和奇特色彩,但在內容上仍然是真實地反映了現實,引導人正確地認識現實,特別是喚起人們對於現實中的不合理事物的反抗性。該詩正是這樣一個積極浪漫主義的範例,是我國文學中積極浪漫主義的遠祖,這十分珍貴。

三、在詩歌形式和詩歌語言上也有很大創造。《離騷》的形式是吸取和借鑑了南方楚地民歌而寫成的,但它也吸收了當時蓬勃發展的新體散文筆法。它打破了《詩經》四言的形式,把詩句加長,結構擴大,既增加了內容的容量,又增強了詩歌的表現力。把事實的敘述和幽獨的抒懷,以至幻想的描寫,這幾方面交織在一起,既波瀾壯闊又完美生動。

另外,從詩的語言來看,採用大量方言和口語入詩,用得最多的是“兮”字。“兮”字古代的讀音是“呵”,是一個感嘆詞。“兮”是當時民歌,特別是楚地民歌中經常出現的口語詞彙。這既增強了詩中詠歎的抒情氣氛,又極大地增強了詩句的節奏性和音樂美。整詩文采絢爛,比喻豐富,全詩每一部分都優美動人,而合起來又是一個結構宏麗、和諧完美的藝術殿堂,給人的藝術感染力是非常強烈的。

魯迅在《漢文學史綱要》中曾經評論屈原《離騷》,說《離騷》是“逸響偉辭,卓絕一世”。另外:“較之於《詩》,則其言甚長,其思甚幻,其文甚麗,其旨甚明,憑心而言,不遵矩度。……其影響於後來之文章,乃甚或在三百篇以上。”意思是說,《離騷》的影響比《詩經》在歷史上的影響還要大一些。可見,魯迅高度肯定了《離騷》思想、藝術的卓越成就,和它在文學史上的重要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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