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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賀《將進酒》詩意欣賞

將進酒1.92W

李賀的《將進酒》把宴飲歌舞的場面寫的繽紛絢爛,有聲有色,形神兼備,興會淋漓,並且以精湛的藝術技巧表現了詩人對人生的深切體驗。

李賀《將進酒》詩意欣賞

將進酒

李賀

琉璃鍾,琥珀濃,小槽酒滴真珠紅。

烹龍炮鳳玉脂泣,羅屏繡幕圍香風。

吹龍笛,擊鼉鼓。皓齒歌,細腰舞。

況是青春日將暮,桃花亂落如紅雨。

勸君終日酩酊醉,酒不到劉伶墳上土。

註釋:

1、琉璃鍾:形容酒杯之名貴。

2、琥珀:琥珀是數千萬年前的樹脂被埋藏於地下,經過一定的化學變化後形成的一種樹脂化石,是一種有機的似礦物。琥珀的形狀多種多樣,表面常保留着當初樹脂流動時產生的紋路,內部經常可見氣泡及古老昆蟲或植物碎屑。顏色一般爲黃紅色,透明到半透明。這裏借喻酒色透明香醇。

3、真珠紅:真珠即珍珠,這裏借喻酒色。

4、烹龍炮鳳:指廚餚珍異。

翻譯:

酒杯用的是琉璃鍾,酒是琥珀色的,還有珠紅的。經過烹、炮的馬肉(龍)和雄雉(鳳)拿到口中吃的時候,還能聽到油脂被燒烤時的油爆聲,像是在哭泣。用綾羅錦繡做的帷幕中充滿了香氣。羅幃之中,除了食品與酒的香氣外,還有白齒的歌伎的吟唱和細腰的舞女和着龍笛的吹奏、鼉鼓的敲擊在舞蹈。宴飲的時間是一個春天的黃昏,他們已歡樂終日了,他們飲掉了青春,玩去了如花的大好時光。桃花被鼓聲震散了,被舞袖拂亂了,落如紅雨,他們把如花的青春白白地浪費了。我奉勸你們要像他們那樣,終日喝個酩酊大醉吧,由於酒已被你們喝光,酒鬼劉伶墳上已經無酒可灑了!

賞析:

這首詩將一個宴飲歌舞的場面寫的繽紛絢爛,有聲有色,形神兼備,興會淋漓,並且以精湛的藝術技巧表現了詩人對人生的深切體驗。

這首詩的前五句描寫一幅奇麗燻人的酒宴圖,場面絢麗斑斕,有聲有色,給讀者極強烈的感官刺激。作者似乎不遺餘力地搬出華豔詞藻、精美名物,目不暇接:“琉璃鍾”、“琥珀濃”、“真珠紅”、“烹龍炮風”、“羅幃繡幕”,作者用這樣密集的華麗字眼描繪了一場華貴豐盛的筵宴。其物象之華美,色澤之瑰麗,簡直無以復加。

諸物象之間沒有動詞連接,就像一組蒙太奇鏡頭,將畫面與畫面按照內在邏輯順序一一呈現出來。杯、酒、滴酒的槽牀……這些具體意象的相繼出現,給讀者酒宴進行着的意念。這種省略敘寫語言的手法,不但大大增加了形象的密度,同時也能啓迪讀者活躍的聯想,使之主動地去填補、豐富那物象之間的空白。

“吹龍笛,擊鼉鼓,皓齒歌,細腰舞。”四句寫宴樂的鼓點愈來愈急,連串三字句法襯得歌繁舞急,僅十二字,就將音樂歌舞之美妙寫得盡態極妍。不僅讓讀者目不暇視,甚至耳不暇接。這似乎已不是普通宴飲,而是抵死的狂歡。下面的詩句作者開始解釋這炊金饌玉,浩歌狂舞的原因。

“況是青春日將暮,桃花亂落如紅雨。”春光正美,太陽卻冷酷地移向地平線;青春正美,白髮卻已在悄悄滋長。曾在繁茂的桃花園中,看花瓣隨風如雨而落,那真是令人目眩神迷的美。但每一秒的美麗,都是以死亡爲代價的。何等奢侈的美麗。人們伸出手想挽留殘春,但最終留下的,只是那空蕩蕩的枝頭和指間的幾片殘紅。在這悽豔的花雨中,在這漸漸拉長的日影下,愈轉愈急的歌弦舞步是想追上時間的腳步,在時間鼓點均勻而無情的敲擊聲中,入脣的玉液瓊漿己變得苦澀。

“勸君終日酩酊醉,酒不到劉伶墳上土!”詩的前一部分是大段關於人間樂事瑰麗誇張的描寫:美酒佳餚,歡歌曼舞,人生之樂似乎莫過於此。但結尾筆鋒倏轉,出人意料地出現了死的意念和“墳上土”的慘淡形象,透露出一片苦澀幽怨的意緒。時光難逗留,詩人遂道,罷了,對酒當歌,人生幾何,既是壺中日月長,就多喝幾杯,終日酩酊吧,無知無覺也就沒有困擾了。何況哪怕好酒如劉伶,死後想喝酒亦不可得。可酒並不是真的就能令人忘憂。劉伶“一醉一石,五斗解醒”也未必真的逃避了痛苦。狂呼痛飲,及時行樂固然痛快,但是,即使秉燭夜遊,人生又有幾何,再回首已百年身,酒閒人寂之後,留下的只有深沉的孤獨和空虛之感。況且生時的輝煌更加襯托出死後的悲涼,正是前後這種極度的反差和不協調給讀者帶來極大的震撼。人間樂事極力地反襯出死的可悲,終日醉酒和暮春之愁思又回過來表露出生的無聊,這就是詩人內心深處所隱藏的死既可悲而生亦無聊的最大的矛盾和苦悶。人生總難免面對差別,在差別面前,莊子喜歡否定它,以求心靈的寬慰和淡泊;作者李賀則喜歡確認它、甚至放大它,以強化主體對生命、生活的敏感和執著。他爲此寧願悲憤傷感,寧願陷入感性的深淵而不願自拔。

這首詩以幽遽朦朧、瑰豔淒冷的意境,生動靈澈、神奇超常的意象,構設意與境渾的美學特質,充分表達詩人身處病態社會的煩悶、壓抑、淒涼與憤激心緒,給讀者以深刻的精神啓示和審美感受。

作者介紹

李賀(790~816) ,唐代詩人,字長吉,世人稱他爲“詩鬼”。福昌昌谷(今河南洛陽宜陽縣)人。家居福昌昌谷,後世因此稱他爲李昌谷。

李賀爲唐宗室鄭王李亮的後裔,但系遠支,與皇族關係已很疏遠。其父晉肅官位很低,家境也不富裕。他“細瘦通眉,長指爪”,童年即能詞章,15、16歲時,已以工樂府詩與先輩李益齊名。元和三、四年間,韓愈在洛陽,李賀往謁。據說,韓愈與皇甫湜曾一同回訪,李賀寫了有名的《高軒過》詩。李賀父名晉肅,“晉”、“進”同音,與李賀爭名的人,就說他應避父諱不舉進士,韓愈作《諱辨》鼓勵李賀應試,無奈“闔扇未開逢猰犬,那知堅都相草草”,禮部官員昏庸草率,李賀雖應舉赴京、卻未能應試,遭饞落第。後來做了三年奉禮郎,旋即因病辭官,迴歸昌谷。後至潞州(今山西長治)依張徹一個時期。他一生體弱多病,二十七歲去世。因仕途失意,李賀終生鬱郁不得志,就把全部精力用在寫詩上,詩歌創作充滿了深沉的苦悶。

在京時,居崇義裏,與王參元、楊敬之、權璩、崔植等爲密友,常偕同出遊,一小奴騎驢相隨,背一破錦囊。李賀有得詩句,即寫投囊中,歸家後足成完篇。母鄭夫人常說“是兒要當嘔出心乃已爾”。死前曾以詩分爲四編,授其友沈子明。死後15年,沈子明囑杜牧寫了序。人們出於對李賀的懷念,傳說李賀臨死時,見天帝派緋衣使者相召到天上白玉樓作記文;又傳其母一夕夢見李賀,說他正爲天帝作白瑤宮記文(李商隱《李賀小傳》及張讀《宣室志》)。昭宗時,韋莊上奏請追賜李賀進士及第,贈補闕、拾遺官職。但因宮廷發生事變,所奏被擱置。 李賀曾自編其集。有《李賀詩歌集註》。生平見李商隱《李賀小傳》,新、舊《唐書》本傳,《宣室志》、《幽閒鼓吹》、《摭言》。詩詞《雁門太守行》列入蘇教版語文八年級上學期第六單元誦讀與欣賞,7年級下語文版25課古詩5首之一。

李賀是中唐的浪漫主義詩人,又是中唐到晚唐詩風轉變期的一個代表者。他所寫的詩大多是慨嘆生不逢時和內心苦悶,抒發對理想、抱負的追求;對當時藩鎮割據、宦官專權和人民所受的殘酷剝削都有所反映。他喜歡在神話故事、鬼魅世界裏馳騁,以其大膽、詭異的想象力,構造出波譎雲詭、迷離惝恍的藝術境界,抒發好景不長、時光易逝的感傷情緒,《文獻通考》中說:“宋景文諸公在館,嘗評唐人詩云:‘太白仙才,長吉鬼才。’”《歲寒堂詩話》中說:“李賀有太白之語,而無太白之才。”

詩作概覽

李賀一生,以詩爲業。他的《高軒過》贊韓愈和皇甫湜的詩文“筆補造化天無功”,也可以作爲他的自我評贊。他的詩,包括四方面內容:

(1)諷刺黑暗政治和不良社會現象。他寫這類作品,有一定的現實基礎。早年家居昌谷,鄰近洛陽到長安的大道,徵調運輸所必經,使他對人民所受重賦剝削,統治階級所爲淫奢惡行,有所見聞;後來京城羈旅,遊歷南北,貴族官僚的腐朽驕奢,宦官集團的.亂政無能,藩鎮割據的禍國殃民,貪官污吏的橫行不法,下層人民的受苦受難,進一步激發詩人的憤慨。李賀所寫這一類詩篇,所反映的社會生活相當廣闊,有的是直陳時事,有的是借古刺今:①隱射抨擊永貞宮變的,如《漢唐姬飲酒歌》;②批判唐憲宗沉湎迷信、追求長生的,如《仙人》《崑崙使者》《神弦》《苦晝短》《官街鼓》;③擁護中央集權、反對藩鎮割據的,如《秦王飲酒》《雁門太守行》《古鄴城童子謠效王粲刺曹操》《上之回》;④揭露藩鎮禍國殃民的,如《猛虎行》《公出無門》;⑤ 反映權貴驕奢淫逸、好景不常的,如《榮華樂》《秦宮詩》《牡丹神曲》《夜飲朝眠曲》《貴公子夜闌曲》《嘲少年》《樑臺古愁》;⑥諷刺宦官專權、亂政無能的,如《呂將軍歌》《感諷五首》(其二)《感諷六首》(其二、四);⑦反映邊塞敵人侵擾、抗敵士兵艱苦生活的,如《摩多樓子》;⑧揭露統治階級剝削壓迫的,如《老夫採玉歌》《感諷五首》(其一);⑨同情妃嬪悲苦生活的,如《宮娃歌》《堂堂》;⑩反映少數民族軍事活動的,如《黃家洞》。

(2)個人發憤抒情。李賀有積極用世的政治懷抱,雖然因仕途困厄,疾病纏身,存在“我當二十不得意,一心愁謝如枯蘭”(《開愁歌華下作》)的消沉情緒,但也有許多詩篇反映對“臣妾氣態間,唯欲承箕帚”的官宦生活不滿,表現“天荒地老無人識”的不平;他也不甘沉淪,發出“男兒屈窮心不窮,枯榮不等嗔天公”,“少年心事當拏雲,誰念幽寒坐嗚呃”的豪言壯語,更滿懷着“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的雄心壯志。《贈陳商》、《送沈亞之歌》《野歌》《致酒行》等正是這方面的代表作。

(3)寫神仙鬼魅的題材。長吉插上想象的翅膀,以奔放熱烈的浪漫主義情懷,描摹神仙境界,王母娘娘、嫦娥等神話人物,銀河、月宮等天國風光,出現在《天上謠》《夢天》等名作中,極盡奇麗譎幻之觀。但長吉詩也有另一種鬼魅世界的可怕描述:“鬼燈如漆點松花”(《南山田中行》)、“鬼雨灑空草”(《感諷五首》其三)、“秋墳鬼唱鮑家詩,恨血千年土中碧”(《秋來》)、“百年老梟成木魅,笑聲碧火巢中起”(《神弦曲》),這也是後人稱其爲“詩鬼”的重要原因。李賀詩中多仙境鬼域,一方面是因爲他極度坎坷的人生有時令他極度的迷茫苦悶,然而更多的是體現他的樸素唯物主義思想。“東指羲和能走馬,海塵新生石山下”(《天上謠》),“南風吹山作平地,帝遣天吳移海水。王母桃花千遍紅,彭祖巫咸幾回死?”(《浩歌》)等詩肯定了萬事萬物的變化,指出了滄海桑田、生老病死的自然規律。《神弦》、《苦晝短》等詩更是直接寫出神鬼的虛誕,矛頭直指不問蒼生問鬼神的唐憲宗,抨擊他一心追求長生不老的荒唐。杜牧說:“梗莽邱隴,不足爲其怨恨悲愁也”,“牛鬼蛇神,不足爲其虛荒誕幻也”(《李長吉歌詩敘》),是對這類詩篇的總評。

(4)詠物等其他題材。其中如《李憑箜篌引》《申鬍子觱篥歌》《聽穎師彈琴歌》等,透過“石破天驚”的奇特想象和比喻等手法,描繪音樂家的高超技藝和動人的音樂美,並抒發了作者的懷抱,給人以很深的感受。《楊生青花紫石硯歌》,讚頌了勞動人民巧奪天工的手工藝。《羅浮山人與葛篇》,描寫織布老人織雨剪湘的絕技。還有《昌谷北園新筍四首》,借詠筍以讚美青春的活力;《馬詩二十三首》(長吉屬馬),借詠馬以反映現實政治,抒發作者的憤激心情。後兩組詩並且運用了李賀不常用的絕句形式。這類詩總的表現了李賀詩題材的廣度和思想的深度。而象《美人梳頭歌》一類作品,則體現了作者對貴族婦女生活的態度(一說新婚燕爾描寫自己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