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類風景(網友來稿)

湖北省十堰市一中   周道琴

天天在步行街行走，總有一些人和事在不經意間涌入眼簾，沉澱於心底。時間久了，有些慢慢淡忘，而有些卻愈顯清晰，總也抹不去。

步行街向來是乞丐雲集。曾有相當長一段時間，兩個形影不離的乞丐牽引着我的視線。我見過很多乞丐，他們總是在路旁或站或臥，等待過路人的施捨，也有些性急的還會攔住行人伸手討錢。見多了，人的心也硬了冷漠了，我常常只是驚奇於乞丐們討錢方式的奇特，而內心沒有絲毫感覺。這兩個人雖也衣衫襤褸、蓬頭垢面，可不同於一般乞丐的是他們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如同雲遊天下的癩頭和尚和跛足道人一般，看他們的行色象是趕點赴約，可誰都知道，他們會有什麼約會可赴呢！這兩個人，一樣的高矮，一樣的胖瘦，一樣的破尼龍袋，單從這些很難看出他們誰大誰小，長年累月的污垢已經填平了他們臉上能顯示年齡的溝壑，只從步態上約略推斷，那走在後面，時時彎腰揀垃圾，時時東瞄西望開心一笑的大概小一些。因爲這些外向的舉止看起來很稚氣。其實究竟我的猜測對不對，結果並不重要。

三月，春光燦爛，陽光溫暖得如同五月。每天將近中午，太陽很好的時候，他們倆就在商場前的花磚上坐着，一邊撓粘在一起的頭髮，一邊說着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的開心事。瞧着他們那副悠閒自得的快樂樣兒，讓我們這些爲衣食勞碌的俗人很是羨慕，感覺他們纔是活得最純粹，最無慾，也是最輕鬆的人，就如那個很著名的在海邊曬太陽的閒人。過路的人有同我一樣好奇的看他們的，他們也毫不自卑的打量路人，回敬你一個眼神，那神情很是坦然，還捎帶着審視的味道。不由得我想到了卞之林的《斷章》：“你站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天天在街上看到他們，卻從沒有見過他們向人伸手索憐，他們只是一味的走，也有稍做停頓的時候，那就是在垃圾箱跟前。這使我對他們生活來源的疑惑得到了解釋。於是我感覺我稱他們爲乞丐其實是不恰當的，因爲大凡乞丐不光物質生活是極端匱乏的，且連人格也須喪失儘儘的。他們不坐等他人的憐憫，而靠自己雙手在垃圾堆裏尋找生活的支援，這種活法比起那些四肢健全卻又怯於勞動的軀殼來，其實有分量的多。

他們倆，還有一個有趣的細節，就是他們從沒有分開過。從他們在步行街出現，到他們後來不知何時的離開，都是兩人一起的，就算後面的'那個落下再遠，他也會飛奔跟上前一個，那前面的一個就像個主心骨，像個掌舵人，走得堅定而執着，他似乎長有後眼，不疾不徐的，總能讓後面的那個追上。儘管他們看起來都飽經風霜，可後面的那個在他的冷靜面前，就顯得像有些頑皮和淘氣的小孩。而他的沉着從容使他看起來更像是父是兄。好幾次，我和朋友一起從他們身邊經過，我指給朋友看，看這道有點特別的風景，朋友也感慨，看不出乞丐間竟也有這樣讓溫暖洋溢心間的親情。的確，人在衣食無憂的時候，可能對情感的需求要高些，可在連起碼的溫飽都沒有着落，上無片瓦下無寸土，甚至像這樣流落街頭之時，也能擁有這看起來很奢侈的親情嗎？忽然間感覺他們其實很充實也很富有。也明白了他們爲什麼看路人的眼神有那麼坦然了。

當然，步行街上每天看到的人和事是說不完道不盡的。我曾被街邊給人做衣服的小本生意人的快樂深深感染：生意那樣清淡，收入那樣菲薄，且租用的鋪面馬上被拆，可他們依然在路邊快樂的打牌、打球，有顧客來時也兼顧一下生意，生活得那麼單純，看他們那沒有“近憂”的笑容，我以爲他們找到了生活的真諦。可一和這兩個人比起來，生意人的快樂就顯得不那麼實在了。我們整天忙忙碌碌，到了終點才發現其實又回到了起點，不管生活的過程如何的精彩輝煌，其結局都是一樣。因此，希望“鳶飛唳天”而不得者，沉於“經綸世務”而煩心者，不妨多看一看這些街邊的另類風景，它也許會讓我們疲憊的心暫得一刻休息，會讓我們更好地體味活着什麼纔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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