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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憶人 現代文閱讀練習及答案

張銘書

失憶人 現代文閱讀練習及答案

那天的事有些怪。

上午九點左右,我從單位出來沿着一條街匆匆往前走,走到下一個路口時,不由停下步子,拿不準是繼續往前走呢,還是應該拐個彎兒。我問自己,你準備去做什麼呢?

這還不是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接下來,我連自己是誰都記不起來了。我從一塊櫥窗的玻璃裏照見了自己,裏面映着一個約莫三十歲的神情沮喪的男人。我問,這男人是誰呀?櫥窗當然不會回答,於是我轉過頭問身邊的一個行人:“喂,我是誰?”那人打量我一眼,突然撒腿就跑。我望了一眼頭頂的太陽,想,難道我是突然降臨到地球上的一個外星人嗎?

這時一名警察出現在我面前,先前被我嚇跑的那位行人指着我對警察說:“就是他!他是個瘋子!”

警察將我帶到了派出所,他們翻遍我全身的口袋,也沒找出任何能證明我身份的東西。

這時我才真正害怕起來。我意識到自己同這個社會的所有聯繫被割裂了,淪爲世界的一個孤兒,這是一種巨大的恐怖。

這時從旁邊辦公桌走過來一個年輕的警察,對着我的臉端詳了好久,又讓我站起來看了看身高,對其他警察說:“他可能是蘇老闆的兒子,一星期之前蘇老闆已報過案,他兒子蘇威想買輛法拉利跑車,結果蘇老闆只買給他一輛帕薩特,蘇威一生氣將車砸了,然後跑得無影無蹤。蘇威平時有吸毒的行爲,有時腦子會不太清醒。說不定就是他。”別的警察就說:“那就快給蘇老闆打電話吧。”

我一聽原來自己是一個如此有錢的人,不禁非常得意。

不一會兒,蘇老闆的電話接通了,說,他兒子的屍體已經找到了,不必麻煩警察了。

我的心情非常失落。

辦公室裏進來一位少婦,她用輕柔動聽的聲音問:“聽說你們這裏有一位找不到家的男人是嗎?我老公愛喝酒,喝多了酒就不記事兒,昨晚跑出去至今沒影兒,我想是不是他?”

警察朝我一指:“就他。自己看吧。”

那位少婦豐腴而嫵媚,嬌豔欲滴。她帶着一股香氣朝我走過來。我高興得眼睛放光。

但她還沒到我跟前就扭身走開了。

我心裏難過極了。惆悵萬分。

一位居委會大媽來辦公室辦事,看到了我,好奇地瞧了又瞧,嘴裏不住嘟囔:“這個人看起來好面熟呀!上個星期,我們小區大白天招了小偷,被看車棚的老李發現了,兩人扭打了一陣,老李打不過他,讓他跑掉了,我聽到吵嚷趕過去時,遠遠看了小偷一眼,和這個人非常像!”

辦公室的警察們全都警惕地盯着我,眼神兒一下全變了。一個警察掏出手銬,將我銬在椅背上,然後對居委會大媽說:“你快去叫來管車棚的老李辨認一下,看是不是小偷?”

我嚇得從椅子上癱下來,想,哪怕是個民工也好呀,怎麼偏偏是個小偷呢?實在命苦!這不是自投羅網嗎?

不大會兒,居委會大媽和一個老頭兒進來了。大媽喘着粗氣,說:“老李,你看這人是不是前幾天跟你打架的那個小偷?”

老李的目光如刀子一樣惡狠狠地朝我戳了過來。然而那目光碰到我後馬上變得柔軟起來,他笑眯眯地說:“這不是張小魚嗎?你怎麼在這兒?”

大媽:“原來你們認識呀?”

老李:“豈止認識!我跟他爸是戰友。經常到他家裏喝酒,他是我看着長大的。”

一個警察趕忙過來幫我開啟手銬。

我聽到自己並非小偷,心情放鬆了些,但仍記不起老李這個人,望着他不住地搖頭。

老李顯得比我還急,掏出手機摁了一串號碼。

打完電話,高興地對我說:“通知你爸了,你爸說你媳婦一會兒就來接你。”

我不由對張小魚這個人起了興趣,問:“張小魚是幹什麼的?是個怎樣的.人?”

老李:“是個辦公室小職員,心眼不壞,但也沒多大本事,普普通通一個人兒。”

半小時後,進來一個幾乎可以忽略性別的瘦小平淡的女人。老李說:“你媳婦接你來了。”

我傻愣着,認不出她是誰。

那女人很生氣,突然衝上來,照着我的臉響亮地摑了一巴掌:“我讓你跟我裝蒜!”別看瘦小,手勁可不小。

這一巴掌讓我眼冒金星。

等金星消散以後,我突然記起她叫王金萍,是我的老婆,同時也是一位內科醫生。

王金萍打完我後抹了幾把淚,對其他人說:“他這是暫時性失憶症,可能是工作壓力太大造成的。”

我跟在王金萍後頭走出派出所的時候,突然想起不知從什麼書上看過的一句話說,人生從來不像臆想中那麼好,也不像臆想中那麼壞。我雖不是有錢人,無權無勢,也沒有一個漂亮的老婆,但我也不是一個小偷。這樣,老天就算很照顧我了。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