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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景芳《北京摺疊》讀後感

作品背景:《北京摺疊》是科幻作家郝景芳創作的中短篇小說。該小說創造了一個更極端的類似情景,書裏的北京不知年月,大概在 22 世紀,空間分爲三層,不同的人佔據了不同的空間,也按照不同的比例,分配着每個 48 小時週期。2016年8月21日,《北京摺疊》獲得第74屆雨果獎最佳中短篇小說獎。

郝景芳《北京摺疊》讀後感【一】

很早之前就在《小說月報》上讀過這部小說,當時雖然爲作者豐富的想像力折服,但讀後感覺這更像是一部揭露當下社會的現實主義作品,與劉慈欣著的《三體》和安迪·威爾著的《火星救援》這樣的硬科幻小說有着明顯的不同,小說中提到的三個空間基本上是現實社會和環境的寫照。

作者筆下的北京,城市被劃分爲三個空間,第一空間與第二、三空間處於土地的正反兩端,當第一空間存在於地表時,第二、三空間則沉於地底。每過24小時,整座城市會發生翻轉。翻上地表的城市開始生活運轉,而被翻下去的空間裏的人則進入睡眠。人爲分配的不僅是空間,生活在第一空間裏的五百萬人能夠享用連續的24時生活。而當他們陷入睡眠時,升到地表的第二、三空間,則需共享這寶貴的24小時--第二空間生活着2500萬人口,從次日清晨6點生活到夜晚10點;第三空間生活着5000萬人,從10點工作到清晨6點,隨後他們再次集體進入睡眠,地面翻轉,第一空間的人們開始重新接管城市。每個空間裏的人們獨立生活着,卻又因爲各種原因有一些交集。

小說的主線並不複雜,情節也比較平淡。小說主要描寫了一個生活在第三空間的垃圾工老刀,受生活在第二空間的研究生秦天委託,去給他愛慕的生活在第一空間的女生依言送信傳情的故事。整個故事就發生在短短的一天之內,老刀經歷了三個空間的旅程,最終完成了任務並獲得了報酬,返回了屬於自己的第三空間。

小說中城市被劃分爲三個空間,其實按照馬克思主義的階級理論,這也可以理解爲把人劃分爲了三個階級,只是這種階級劃分不再是理論上的,也沒有暴露出明顯而激烈的'衝突,而是物理層面的隔離,甚至連時間也被人爲劃分,像第三空間的人每天真正活着的時間只有8小時,此外就將進入強制休眠。

作者筆下不論在哪個空間的人們生活的都很正常,表現也都很溫和。小說的主人公一番遊歷後,也並未對這個制度產生更激烈的情緒,但說實話,恰恰是這種莫名的和諧,讓我讀後細細思量,倍覺恐懼。

在常識中,上層階級的享受往往是建立在對底層社會的無窮的壓榨基礎上的,生活在底層的人們往往掙扎在痛苦的邊緣,這樣的情況持續一段時間,當生活在底層的人們不堪忍受後,往往會奮起反抗。但在小說中,隨着科技的進步,大多數人已經不再必須參加勞動,機器人足以完成絕大多數工作。像老刀所在的第三空間的垃圾工們,垃圾完全不需要這麼多人來處理,處在第一空間的管理者們只是怕他們失業,讓他們手頭有事做而已。

根據馬克思主義的理論,剝削階級透過剝削勞動者所創造的剩餘價值來賺取利潤。而小說中像老刀之類的垃圾工們的勞動其實已經沒有什麼實際意義,更談不上榨取剩餘價值,當然也就不存在剝削了。這樣的結果更容易產生階級的固化,造成更嚴重的社會不公平。

小說中三個空間的劃分也體現了社會深深的不公平。第三空間規模最大,人口最多,但絕大多數是勞動艱辛收入微薄的社會最底層;第一空間則是有着優越的環境享受豐富的物質,且統管三個空間的貴族階層;第二層是中間層。第一空間人均佔有的自然空間和時間資源都最多,第三空間則擁擠不堪而且時間分配上只有第一空間的1/3且是晚上,可以說是過着暗無天日的生活。

雖說只是一部只有短短兩萬多字的科幻小說,但對照當下的中國,卻有着極強的現實意義,值得我們認真思考。

郝景芳《北京摺疊》讀後感【二】

近兩年,科幻似乎突然在中國開啓了“暴走”模式。2015年,劉慈欣的小說《三體》獲得科幻界的諾貝爾獎——“雨果獎”,其引發的熱議尚未退卻,本月中旬,又傳來了另一部科幻小說《北京摺疊》再獲該獎的消息。

不過,一個有趣的現象是,與《三體》受到熱捧、立刻立項被翻拍成電影不同,《北京摺疊》在中國輿論圈中引發的震動似乎小得多。半個月來,除了幾個自說自話的自媒體微信號寫了點讀後感式小文章外,主流媒體對該作獲獎似乎很不感冒——只有《環球時報》上週發表了一篇評論,大意是說《北京摺疊》所揭露的問題不是中國獨有的,而是個世界性難題。導致《北京摺疊》與《三體》冰火兩重天的原因何在?

與長篇三部曲《三體》不同,《北京摺疊》只是一部半個下午就能讀完的中篇小說。在小說中,中國的首都北京用“摺疊”的方式被分成了三層空間:頂層統治者、中層精英和底層勞工。主人公老刀生活在第三空間,與5000萬人擠在一起,他是個垃圾處理工,生活中充斥着骯髒與黴氣;第二空間是一羣受過良好教育的白領精英,一共2500萬人在緊張高效地生活着;擁有同樣面積的第一空間人口最少,這裏生活着權貴和富豪階層,他們制定城市規則和法律法規,人口只有500萬人。

《北京摺疊》並不是一本真正的科幻小說,小說中的很多科幻“硬傷”讓真正的科幻迷們吐槽不已——三個空間摺疊在一起能高效利用城市空間?22世紀開會還用打印紙?一個城市要5000萬垃圾工幹什麼?種種跡象表明,貴爲清華物理學博士的作者郝景芳在幻想未來科技方面下的功夫遠不及在娘子關水電站當技術員的劉慈欣多。

按科幻小說內部的分類規則,《北京摺疊》屬於“軟科幻”,與《三體》式的硬科幻探討未來人類的命運不同,“軟科幻”關注的其實是現實中人類的境遇。在讀《北京摺疊》前不久,我剛剛在北京生活了半年時間,回想當時的所見所聞,感覺作者寫這篇小說確實不需要太多想象力,她只需要把現實中的北京換一種方式搬到小說中就行了——如果你去過回龍觀,你會發現小說中掙扎在污穢混亂的第三空間中的底層市民並非不可想象;如果你逛過望京、五道口、中關村,你會覺得第二空間中白領們那種壓力山大的生活不過是這裏的一個投影;如果你有幸在二環內的那些大院、高檔會所前駐足,你也會感覺到作者對第一空間宛如天堂般的描寫所言非虛。

相信很多人在讀完小說之後都會自問一句:“我到底生活在哪一級空間?”他們都淡忘了所謂“三級空間”只不過是小說中的一個設定。名爲科幻,寫的卻是現實,在科幻的透鏡下被折射後的衆生態反而比真實更加真實。這正是作者的筆力所在。

《北京摺疊》所追問的問題是可怕的,在它所描寫的社會中,絕大多數的人剛一出生就已經輸了。“我奮鬥了二十多年,只爲了和你坐在一起喝一杯咖啡。”這是曾感動許多出身底層的鳳凰男、鳳凰女的勵志名言。可能是爲了反諷這句話,小說中確實給主人公老刀安排了一個跟第一空間的闊太太一起吃飯的機會。在飯桌上,闊太太爲了封老刀的口,輕鬆地甩出十張一萬元的鈔票,而老刀這輩子還從來沒有見過一萬元面額的紙幣,闊太太勸他,收下吧,那隻不過是她一個星期的薪水,而且每天只上半天班,人家工作的動力只是閒不住,“老公掙的錢足夠多了。”

試問,這麼大的差距,你怎麼追?

對比一下《三體》和《北京摺疊》所觸動的受衆對象會發現很有意思,在《三體》走紅後,除了真正的科幻宅,最推崇其中理論的其實是中國商界的精英們,他們欽服於《三體》中所展現的“零道德宇宙”,並號稱要把小說中的“黑暗森林”理論應用在實際中。而《北京摺疊》所道出的卻是中下層民衆的焦慮感,他們正在被那些滿腦子“黑暗森林”的精英們所拋棄。年輕人從農村追到城市,從小城來到大城,卻發現依然追不上這個世界的腳步。長此以往,未來很可能如英國《金融時報》所描述的那樣:分處於不同階層的人們,將來雖然身處同一個城市,卻熟視無睹地擦肩而過。

誠然,社會撕裂、階層固化這些問題並非中國獨有,“是個全球性問題”,但這種辯解並不能消除當代中國人解決這一問題的責任。

相比《三體》,對於當下的中國來說,《北京摺疊》式的小說顯得更爲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