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城《白夜》賞析
《白夜》
在愛斯基摩人的雪屋裏
燃燒着一盞
鯨魚燈
它濃濃地燃燒着
晃動着濃濃的影子
晃動着睏倦的槳和自制的神
愛斯基摩人
他很年輕,太陽從沒有
越過他的頭頂
爲他祝福,爲他棕色的鬍鬚
他只能嚴肅地躺在
白熊皮上,聽着冰
怎樣在遠處爆裂
晶亮的碎塊,在風暴中滑行
他在想人生
他的妻子
佩戴着心愛的玻璃珠串
從高處,把一垛垛
剛交換來的衣服
拋到他身上
埋住了他強大而遲緩的疑問
他只有她
自己,和微微晃動的北冰洋
一盞鯨魚燈
異想:超離現實的真實
顧城在《談話錄》中曾描述自己的氣質個性,“我是個偏執的人,喜歡絕對。朋友給我做過心理測驗後,警告我:要小心發瘋。朋友說我有種堂·吉訶德式的意念,老向着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高喊前進。”據此線索我們在他的'作品中不難發現,這種堂·吉訶德式的意念,異想的巨大功能是無所不在的:風,可以“偷去我們的槳”;山影裏有“遠古的武士”;鐵船能“開進樹林”;“慧星是一種餐具”;而“時間是會噓氣的槍”;“鎢絲像一個傷口”?? 奇怪的是,《白夜》中,竟看不出詩人那種紛亂的、近乎“夢遊症”的異想圖景,有的是相當寧靜平和的畫面。究其祕密,原來他的“異想”是作爲一種“狀態”,沉潛於頗有節制的冷靜敘述中。在質樸客觀的物象後面,隱藏着他的詩想。
其時,詩人正處於內外交困的窘境:失業、房子、婚戀。外部受阻、內心失調,雙重壓力使他在極爲煩躁、焦灼中,不時突發出一系列超現實囿地的狂想。他嚮往過一種逃避生活,一種在荒島上遠離人世喧擾、近乎原始耕捕、默守“鯨魚燈”、永遠和“北冰洋”對話的田園生活。這種寄託,導源於現實壓迫的深重,自然也就異想出——外化出某種“替身”物——“愛斯基摩人”來。
愛斯基摩人是生活在北極圈一帶的“原始”人種,全世界迄今只剩下幾萬人,他們以捕獵海獸爲生,多用石、骨製作工具,喜歡雕刻藝術。狗是唯一的家畜,用以駕馭雪橇。信服萬物有靈論和巫術。詩人忽然把注意力向遙遙幾千萬公里的北極圈,表面上看(特別是採用第三人稱)是對原始捕獵生活的客觀記敘,毋寧說是自己的心跡——寄託與選擇的巧妙披露。 詩一開始,就突出愛斯基摩人的鯨魚燈,而沒有任何肖像特徵描寫,只是照出“影子”“槳”和“自制的神”。濃濃的影子流露出孤寂,擱置的槳顯出困頓與疲乏,而自制的神卻頑強地證明即使如此境況,信仰仍未完全泯絕。這個愛斯基摩人很年青,太陽卻從來沒有照耀他,他存在於太陽從不越過頭頂的漫漫白夜中,因而他只能“躺倒”,孤獨地聆聽冰層的爆裂,想象風暴中迸散的碎塊。行爲是慵懶的,但思想並不慵懶,他的思想遠遠大於行動,他在睏倦與逃避中無時不在苦苦“想着人生”——思索命運與歸宿。如此窘困,需要靠別人資助,(妻子用珠串交換衣服)加深了他“強大而遲緩”的震動和疑問。在深深的悲哀中,伴隨他自己的只有“她”和“北冰洋”以及那一盞微弱的“鯨魚燈”。
至此,詩人在現實物質與精神雙重重壓下,完成了對異域異族——北冰洋、愛斯基摩人生活的同構異想。一方面在客觀冷靜,不動聲色的借代中寄託自身生存窘狀,另一方面隱隱折射出逃離現世、尋求解脫的意向。而那一盞開始和結尾出現兩次的“鯨魚燈”,是否有意提醒:慵懶的孤寂中仍尚存微弱的卻堅執的“活氣”——一種不可熄滅的生存信念?
此詩寫得特別沉着、冷靜,一改天真浪漫的童話色彩,有着特別堅執的嚮往。它顯示出朦朧詩典型而成熟的象喻寫作方式,不同的是,由主觀型向了客觀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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