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文谷

位置:首頁 > 現代作家 > 冰心

冰心散文精選

冰心2.89W

她的文字裏充滿着愛撫的味道,她的散文裏洋溢着兒童的純真,她的短詩又展現出另一番別緻的小天地,她就是受小朋友愛戴的冰心奶奶。捧讀她的文集,就像是在時間小溪裏垂釣天上的星星,愜意又頗有收穫。這樣涵蓋了真善美的篇章,將永遠是文壇上的經典吧。就讓我們一起來回顧吧。

冰心散文精選

——寫在前面

1、這一天早晨,它醒了。那兩隻老鳥都覓食去了。它探出頭來一望,看見那燦爛的陽光,蔥綠的樹木,大地上一片的好景緻;它的小腦子裏忽然充滿了新意,抖刷抖刷翎毛,飛到枝子上,放出那讚美“自然”的歌聲來。它的聲音裏滿含着清—輕—和—美,唱的時候,好像“自然”也含笑着傾聽一般。樹下有許多的小孩子,聽見了那歌聲,都擡起頭來望着─—這小鳥天天出來歌唱,小孩子們也天天來聽它,最後他們便想捉住它。

2、我獨坐在樓廊上,凝望着窗內的屋子。淺綠色的牆壁,赭色的地板,幾張椅子和書桌;空沉沉的,被那從綠罩子底下發出來的燈光照着,只覺得悽黯無色。她去的那個地方,我不能知道,世人也不能知道,或者她自己也不能知道。然而宛因是死了,我看見她病的,我看見她的軀殼埋在黃土裏的,但是這個軀殼能以代表宛因麼!

3、死呵,你是—個破壞者,你是一個大有權威者!世界既然有了生物,爲何又有你來摧殘他們,限制他們?無論是帝王,是英雄,是……一遇見你,便立刻撇下他一切所有的,屈服在你的權威之下;無論是驚才,絕豔,豐功,偉業,與你接觸之後,不過只留下一扌不[POU]黃土!

我想到這裏,只覺得失望,灰心,到了極處!─一這樣的人生,有什麼趣味?縱然抱着極大的願力,又有什麼用處?又有什麼結果?到頭也不過是歸於虛空,不但我是虛空,萬物也是虛空。

漆黑的天空裏,只有幾點閃爍的星光,不住的顫動着。樹葉楂楂槭槭的響着。微微的一陣槐花香氣,撲到闌邊來。

4、怎麼獨自站在河邊上?這朦朧的天色,是黎明還是黃昏?何處尋問,只覺得眼前竟是花的世界。中間雜着幾條白薔薇。

她來了,她從山上下來了。靚妝着,彷彿是一身縞白,手裏抱着一大束花。

我說,“你來,給你一朵白薔薇,好簪在襟上。”她微笑說了一句話,只是聽不見。然而似乎我竟沒有摘,她也沒有戴,依舊抱着花兒,向前走了。

擡頭望她去路,只見得兩旁開滿了花,垂滿了花,落滿了花。我想白花終比紅花好;然而爲何我竟沒有摘,她也竟沒有戴?

5、一棵濃密的樹,站在太陽裏,像一個深沉的人:面上耀着光,像一臉的高興,風一吹,葉子一浮動,真像個輕快的笑臉;可是葉子下面,一層暗一層,綠沉沉地鬱成了寧靜,像在沉思,帶些憂鬱,帶些恬適。松柏的陰最深最密,不過沒有梧桐樹胡桃樹的陰廣大。疏疏的楊柳,篩下個疏疏的影子,陰很淺。幾莖小草,映着太陽,草上的光和漏下地的光閃耀着,地下是錯雜的影子,光和影之間那一點綠意,是似有若無的陰。

6、煙也有影子,可是太稀薄,沒有陰。大晴天,幾團浮雲會投下幾塊黑影,但不及有陰,雲又過去了。整片的濃雲,矇住了太陽,夠點染一大半天的陰,夠籠罩整片的地,整片的海,造成漫漫無際的晦霆。不過濃陰不會持久;持久的是漠漠輕陰。好像誰往空撒了一匹輕紗,蕩腸在風裏,撩撥不開,又捉摸不住,恰似初識愁滋昧的少年心情。愁在哪裏?並不能找出個影兒。

7、夜,掩沒了太陽而造成個大黑影。不見陽光,也就沒有陰。黑影滲透了光,化成朦朦朧朧的黎明和黃昏。這是大地的陰,誘發遐想幻想的陰。大白天,每件東西這着陽光就有個影子,挨着影子都悄悄地懷着一團陰。在日夜交接的微光裏,一切陰都籠罩在大地的陰裏,蒙上一重神祕。漸漸黑夜來臨,樹陰、草陰、牆陰、屋陰、山的陰、雲的陰,都無從分辨了,夜吞沒地所有的陰。

8、雨聲漸漸的住了,窗簾後隱隱的透進清光來。推開窗戶一看,呀!涼雲散了,樹葉上的殘滴,映着月兒,好似螢光千點,閃閃爍爍的動着。——真沒想到苦雨孤燈之後,會有這麼一幅清美的圖畫!

憑窗站了一會兒,微微的覺得涼意侵入。轉過身來,忽然眼花繚亂,屋子裏的別的東西,都隱在光雲裏;一片幽輝,只浸着牆上畫中的安琪兒。——這白衣的安琪兒,抱着花兒,揚着翅兒,向着我微微的笑。

“這笑容彷彿在哪兒看見過似的,什麼時候,我曾……”我不知不覺的便坐在視窗下想,——默默的想。

9、嚴閉的心幕,慢慢的拉開了,涌出五年前的一個印象。——一條很長的古道。驢腳下的泥,兀自滑滑的。田溝裏的水,潺潺的流着。近村的綠樹,都籠在溼煙裏。弓兒似的新月,掛在樹梢。一邊走着,似乎道旁有一個孩子,抱着一堆燦白的東西。驢兒過去了,無意中回頭一看。——他抱着花兒,赤着腳兒,向着我微微的笑。

10、清晨的山路上,沒有別的車輛,只有我們這十一輛汽車,沙沙地飛馳。這時我忽然看到,山路的兩旁,簇擁着雨後盛開的幾百樹幾千樹的櫻花!這櫻花,一堆堆,一層層,好像雲海似地,在朝陽下緋紅萬頃,溢彩流光。當曲折的山路被這無邊的花雲遮蓋了的時候,我們就像坐在十一隻首尾相接的輕舟之中,凌駕着駘蕩的東風,兩舷濺起嘩嘩的花浪,迅捷地向着初升的太陽前進!

11、下了山,到了市中心,街上仍沒有看到其他的行駛的車輛,只看到街旁許多的汽車行裏,大門敞開着,門內排列着大小的汽車,門口插着大面的紅旗,汽車工人們整齊地站在門邊,微笑着目送我們這一行車輛走過。

到了車站,我們下了車,以滿腔沸騰的熱情緊緊地握着司機們的手,感謝他們對我們的幫助,並祝他們鬥爭的勝利。熱烈的惜別場面過去了,火車開了好久,窗前拂過的是連綿的雪山和奔流的春水,但是我的眼前仍舊輝映着這一片我所從未見過的奇麗的櫻花!

12、然而我不能,也不肯忙中偷閒;不自然地,造作地,以應酬爲目的地,寫些東西。病的神慈悲我,竟賜予我以最清閒最幽靜的七天。除了一天幾次吃藥的時間,是苦的以外,我覺得沒有一時,不沉浸在輕微的愉快之中。——庭院無聲。枕簟生涼。溫暖的陽光,穿過葦簾,照在淡黃色的壁上。濃密的樹影,在微風中徐徐動搖。窗外不時的有好鳥飛鳴。這時世上一切,都已拋棄隔絕,一室便是宇宙,花影樹聲,都含妙理。是一年來最難得的光陰呵,可惜只有七天!黃昏時,弟弟歸來,音樂聲起,靜境便砉然破了。一塊暗綠色的綢子,蒙在燈上,屋裏一切都是幽涼的,好似悲劇的一幕。鏡中照見自己玲瓏的白衣,竟悄然的覺得空靈神祕。當屋隅的四絃琴,顫動着,生澀的,徐徐奏起。兩個歌喉,由不同的調子,漸漸合一。由悠揚,而宛轉;由高吭,而沉緩的時候,怔忡的.我,竟感到了無限的悵惘與不寧。小孩子們真可愛,在我睡夢中,偷偷的來了,放下幾束花,又走了。小弟弟拿來插在瓶裏,也在我睡夢中,偷偷的放在牀邊几上。——開眼瞥見了,黃的和白的,不知名的小花,襯着淡綠的短瓶。……原是不很香的,而每朵花裏,都包含着天真的友情。

13、終日休息着,睡和醒的時間界限,便分得不清。有時在中夜,覺得精神很圓滿。——聽得疾雷雜以疏雨,每次電光穿入,將窗臺上的金鐘花,輕淡清澈的映在窗簾上,又急速的隱抹了去。而餘影極分明的,印在我的腦膜上。我看見“自然”的淡墨畫,這是第一次。

14、得了許可,黃昏時便出來疏散。輕涼襲人。遲緩的步履之間,自覺很弱,而弱中隱含着一種不可言說的愉快。這情景恰如小時在海舟上,——我完全不記得了,是母親告訴我的,——衆人都暈臥,我獨不理會,顛頓的自己走上艙面,去看海。凝注之頃,不時的覺得身子一轉,已跌坐在甲板上,以爲很新鮮,很有趣。每坐下一次,便喜笑個不住,笑完再起來,希望再跌倒。忽忽又是十餘年了,不想以弱點爲愉樂的心情,至今不改。

15、一個朋友寫信來慰問我,說:“東波雲‘因病得閒殊不惡’,我亦生平善病者,故知能閒真是大工夫,大學問。……如能於養神之外,偶閱《維摩經》尤妙,以天女能道盡衆生之病,斷無不能自己其病也!恐擾清神,餘不敢及。”因病得閒,是第一慊心事,但佛經卻沒有看。

16、我在她桌前坐下,隨手拿起一張報紙來看,忽然聽見外屋板門吱地一聲開了,過了一會,又聽見有人在挪動那竹凳子。我掀開簾子,看見一個小姑娘,只有八九歲光景,瘦瘦的蒼白的臉,凍得發紫的嘴脣,頭髮很短,穿一身很破舊的衣褲,光腳穿一雙草鞋,正在登上竹凳想去摘牆上的聽話器,看見我似乎吃了一驚,把手縮了回來。我問她:“你要打電話嗎?”她一面爬下竹凳,一面點頭說:“我要××醫院,找胡大夫,我媽媽剛纔吐了許多血!”我問:“你知道××醫院的電話號碼嗎?”她搖了搖頭說:“我正想問電話局……”我趕緊從機旁的電話本子裏找到醫院的號碼,就又問她:“找到了大夫,我請他到誰家去呢?”她說: “你只要說王春林家裏病了,她就會來的。”

17、我把電話打通了,她感激地謝了我,回頭就走。我拉住她問:“你的家遠嗎?”她指着窗外說:“就在山窩那棵大黃果樹下面,一下子就走到的。”說着就登、登、登地下樓去了。我又回到裏屋去,把報紙前前後後都看完了,又拿起一本《唐詩三百首》來,看了一半,天色越發陰沉了,我的朋友還不回來。我無聊地站了起來,望着窗外濃霧裏迷茫的山 景,看到那棵黃果樹下面的小屋,忽然想去探望那個小姑娘和她生病的媽媽。我下樓在門口買了幾個大紅桔子,塞在手提袋裏,順着歪斜不平的石板路,走到那小屋的門口。

18、我輕輕地叩着板門,剛纔那個小姑娘出來開了門,擡頭看了我,先愣了一下,後來就微笑了,招手叫我進去。這屋子很小很黑,靠牆的板鋪上,她的媽媽閉着眼平躺着,大約是睡着了,被頭上有斑斑的血痕,她的臉向裏側着,只看見她臉上的亂髮,和腦後的一個大髻。

爐火的微光,漸漸地暗了下去,外面變黑了。我站起來要走,她拉住我,一面極其敏捷地拿過穿着麻線的大針,把那小桔碗四周相對地穿起來,像一個小筐似的,用一根小竹棍挑着,又從窗臺上拿了一段短短的蠟頭,放在裏面點起來,遞給我說:“天黑了,路滑,這盞小桔燈照你上山吧!”

19、我讚賞地接過,謝了她,她送我出到門外,我不知道說什麼好,她又像安慰我似地說:“不久,我爸爸一定會回來的。 那時我媽媽就會好了。”她用小手在面前畫一個圓圈,最後按到我的手上:“我們大家也都好了!”顯然地,這“大家”也包括我在內。我提着這靈巧的小桔燈,慢慢地在黑暗潮溼的山路上走着。這朦朧的桔紅的光,實在照不了多遠,但這小姑娘的鎮定、勇敢、樂觀的精神鼓舞了我,我似乎覺得眼前有無限光明!

我的朋友已經回來了,看見我提着小桔燈,便問我從哪裏來。我說:“從……從王春林家來。”她驚異地說:“王春林,那個木匠,你怎麼認得他?去年山下醫學院裏,有幾個學生,被當作共產黨抓走了,以後王春林也失蹤了,據說他常替那些學生送信……”

20、溶溶的水月,螭頭上只有她和我。樹影裏對面水邊,隱隱的聽見水聲和笑語。我們微微的談着,恐怕驚醒了這濃睡的世界。─—萬籟無聲,月光下只有深碧的池水,玲瓏雪白的衣裳。這也只是無限之生中的一剎那頃!然而無限之生中,哪裏容易得這樣的一剎那頃!

21、夕照裏,牛羊下山了,小蟻般緣走在青巖上。綠樹叢顛的嫩黃葉子,也襯在紅牆邊。─—這時節,萬有都籠蓋在寂寞裏,可曾想到北京城裏的新聞紙上,花花綠綠的都載的是什麼事?只有早晨的深谷中,可以和自然對語。計劃定了,岩石點頭,草花歡笑。造物者呵!我們星馳的前途,路站上,請你再遙遙的安置下幾個早晨的深谷!陡絕的巖上,樹根盤結裏,只有我俯視一切。─一無限的宇宙裏,人和物質的山,水,遠村,雲樹,又如何比得起?然而人的思想可以超越到太空裏去,它們卻永遠只在地面上。

22、文學家在人羣裏,好比朗耀的星辰,明麗的花草,神幻的圖畫,微妙的音樂。這空洞洞的世界,要他們來點綴,要他們來描寫。這乾燥的空氣,要他們來調和。這機械的生活,要他們來慰藉。他們是人羣的需要!

假如人羣中不產生出若干的文學家,我們可以斷定我們的生活,是沒有趣味的。

23、以蠶蛾作比喻,在它成蠶的時候,整天裏沙沙的只顧食葉,時候到了,身體透明瞭,便將幾十天內所食的葉子,牽成有條不紊的長絲,也將他自己隱在裏面,好比雛形的文學家,讀破萬卷,心中光明透澈,將百家之說,融化成有系統的思想,也將他自己濡浸在裏面,然而他是不能永久拘囚在裏面的;也要和蠶蛾一般,白衣如雪,咬破繭絲,飛了出去。我們可以看假如蠶兒當初不肯食葉,不但以後不能抽絲,不能作繭,不能成蛾;而且要立刻僵死的。所以即或是個人有偏於文學的嗜好,若不肯多研究屬於文學的書籍,他的思想終久是要破產,終久不能勉強造成一個文學家。

24、他是一個好學生。他很喜歡語文課,老師講課的時候,他總是專心地聽,筆記也寫得很好,從來沒有錯字;他尤其喜歡讀書,輔導員和老師介紹過的書刊,他總是讀得很仔細,不但記住書裏的故事,還把書裏優美的、有力的字句和詞彙,都摘記在一個小本子裏。他腦子裏積攢的詞彙很多,又會靈活運用,因此他寫起作文來,毫不費力,每次作文他都寫得很好,寫信寫日記,也是如此。老師對他的學習成績是很滿意的,對於他的作文,尤其稱讚,認爲他已經找到了提高閱讀和寫作能力的門徑。

25、剛纔的思想太沉重了,這雲淡風輕的景物,似乎不能負載。我們都想掙脫出來,卻一時再不知說什麼好。數十年相關的歷史,幾萬萬人相對的感情,今夜竟都推在我們兩個身上——惆悵到不可言說!百步外一片燈光裏,歡樂的歌聲悠然而起,穿林度水而來——我們都如夢醒,“是西方人歡愉活潑的精神呵!”她含笑的說着,我長吁了一口氣!

26、世上的一切事物,只是百千萬大大小小的鏡子,重疊對照,反射又反射,於是世上有了許多璀璨輝煌,虹影般的光彩。沒有蒲公英,顯不出雛菊,沒有平凡,顯不出超絕。而且不能因爲大家都愛雛菊,世上便消滅了蒲公英,不能因爲大家都敬禮超人,世上就消滅了庸碌,即使這一切都能因着世人的愛憎而生滅,只恐到了滿山滿谷都是菊花和超人的時候,菊花的價值反不如蒲公英,超人的價值反不如庸碌了。

27、有誰經過這樣一種痛苦?你的最愛的人,抱着最苦惱的病,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要從你的腕上臂中消逝;同時你要佯歡詭笑的在旁邊伴着,守着,聽着,看着,一分一分的愛情恐懼着同在的光陰!這樣的生活,能使青年人老,老年人死,在天堂的人,下了地獄!世界有這樣痛苦的人呵,你們都有了我的最深沉極厚的同情!

28、她去的那個地方,我不能知道,世人也不能知道,或者她自己也不能知道。然而宛因是死了,我看見她病的,我看見她的軀殼埋在黃土裏的,但是這個軀殼能以代表宛因麼!

屋子依舊是空沉的,空氣依舊是煩悶的,燈光也依舊是慘綠的。我只管坐在窗外,也不是悲傷,也不是悚懼;似乎神經麻木了,再也不能邁步進到屋子裏去。

漆黑的天空裏,只有幾點閃爍的星光,不住的顫動着。樹葉楂楂槭槭的響着。微微的一陣槐花香氣,撲到闌邊來。

29、我擡頭看着天空,數着星辰,竭力的想慰安自己。我想:─—何必爲死者難過?何必因爲有“死”就難過?人生世上,勞碌辛苦的,想爲國家,爲社會,謀幸福;似乎是極其壯麗宏大的事業了。然而造物者憑高下視,不過如同一個螞蟻,辛辛苦苦的,替他同伴馱着粟粒一般。幾點的小雨,一陣的微風,就忽然把他渺小之軀,打死,吹飛。他的工程,就算了結。我們人在這大地上,已經是像小蟻微塵一般,何況在這萬星團簇,縹緲幽深的太空之內,更是連小蟻微塵都不如了!如此看來,……都不過是曇花泡影,抑制理性,隨着他們走去,就完了!何必……

30、一陣衣裳的聲音,彷彿是從樹杪下來,─—接着有微渺的聲音,連連喚道:“冰心,冰心!”我此時昏昏沉沉的,問道:“是誰?是宛因麼?”她說: “是的。”我竭力的擡起頭來,藉着微微的星光,仔細一看,那白衣飄舉,蕩蕩漾漾的,站在我面前的,可不是宛因麼!只是她全身上下,顯出一種莊嚴透徹的神情來,又似乎不是從前的宛因了。

標籤:冰心 精選 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