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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 歲暮歸南山

唐詩3.2W

《歲暮歸南山》由孟浩然創作,被選入《唐詩三百首》。

唐詩 歲暮歸南山

《歲暮歸南山》

作者:孟浩然

北闕休上書,南山歸敝廬。

不才明主棄,多病故人疏。

白髮催年老,青陽逼歲除。

永懷愁不寐,鬆月夜窗虛。

【註解】

北闕:指帝宮。《漢書•高帝紀》注:“尚書奏事,渴見之徒,皆詣北闕。”

休上書:停止進奏章。

南山:終南山。

敝廬:稱自己破落的家園。

不才:不成材。

明主:聖明的國君。

故人:老朋友。

疏:疏遠。

青陽:意謂新春將到,逼得舊年除去,青陽:指春天

逼:催迫。

歲:年。

除:去。

永懷:悠悠的思懷。

愁不寐:因憂愁而睡不着覺。

虛:空寂。

【韻譯】

我已停止在宮廷北門請求謁見,歸隱到南山中我那破舊的草廬。

因爲我缺少才幹方被明主遺棄,由於我窮途多病故友往來漸疏。

時光流逝頭上的白髮催人衰老,歲月無情新春逼迫着舊歲消除。

胸中常縈懷愁緒徹夜不能入寐,窗前松下一片月光增加了空虛。

【本詩故事】:

有一天,孟浩然來到王維家中閒坐,突然門子報說皇上駕到,王維就整肅衣冠外出迎接,孟浩然當時作爲無職人員不能受到皇帝接見,慌忙中藏到牀下面。

玄宗皇帝進到屋子裏,看到有兩個茶杯在桌子上,就問:誰在這裏作客?王維老實不會說謊,就如實稟報皇帝,是襄樊才子孟浩然。孟浩然只好從牀底下爬出來參拜皇帝。

玄宗也久聞孟浩然大名,就問他:有什麼新作沒有?

孟浩然歷來是出口成章,當着皇帝自恃才高更想賣弄自己的文采,於是放着曾經寫過的幾百首名詩不談,脫口吟誦一首詩曰:

北闕休上書,南山歸敝廬。

不才明主棄,多病故人疏。

白髮催年老,青陽逼歲除。

永懷愁不寐,鬆月夜窗稀。

這首詩的意思很含蓄,是說世態炎涼,自己懷才不遇,鬢髮已白功名未就,雖然不願意白衣終老但是無可奈何。

詩句含蘊豐富、語意雙關、逐層遞進,有一種悠遠深厚的風格,孟浩然想把自己的滿腹才華獻給社會、爲朝廷效力,所以心中是“魏闕心常在、金門詔不忘”,但是現實讓他只能是“北闕休上書”,只能帶着滿腹才華去“南山歸敝廬”。

當着皇帝的面,孟浩然不能直抒胸臆,不敢說皇帝有眼無珠,就自怨自艾地說自己“不才”所以被“明主”棄,因此只能“永懷愁不寐”的看着“鬆月夜窗稀”,但是自己已經年過不惑,歲月不等人--“白髮催人老、青陽逼歲除”,而且在後面的詩句中又婉轉申明自己不是不才、是因爲“故人疏”才被“明主棄”的,40個字就把詩人焦慮憤懣的心情描述的淋漓盡致。

當然,也很通文墨的唐玄宗聽出了孟浩然隱藏在詩句中的憤懣不滿情緒,受到這樣婉轉的批評,唐明皇很是不高興,聽完之後就對孟浩然說:卿不求仕,奈何巫我?一句話把自己浪費人才的責任推了一個乾淨,斷送了孟浩然的仕途之夢,之後孟浩然在張九齡府中擔任了一個小小的從事,在不得志的鬱悶中於五十二歲因病故去。

【評析】

仕途失意,歲暮歸來,這人生的不幸,對於孟浩然來說,也仍然是無法解脫的苦悶。因此,作者在這首詩中,儘管說得含蓄婉轉,還是掩藏不住心中的抑鬱和憤懣。詩的前四句,概括地表明瞭他懷才不遇的怨憤,語含悲酸。而詩的後四句,淒涼寂寞,無限愁懷。因爲在這一年將近的歲暮時光,更感韶華易逝,歲月如流,“白髮催年老”,竟然一事無成,哪得不愁腸百結,永夜唏噓呢?“永懷愁不寐,鬆月夜窗虛。”鬆月臨窗,長夜難眠,這該是怎樣的悽苦啊。語意纏綿,情志深篤,生動地表現了詩人彷徨苦悶的心境,這在封建社會裏是有深刻的典型意義的。

約在公元728年(唐開元十六年),四十歲的孟浩然來長安應進士舉落第了,心情很苦悶,他曾“爲文三十載,閉門江漢陰”,學得滿腹文章,又得到王維、張九齡爲之延譽,已經頗有詩名。這次應試失利,使他大爲懊喪,他想直接向皇帝上書,又很猶豫。這首詩是在這樣心緒極端複雜的.情況下寫出來的。他有一肚子的牢騷而又不好發作,因而以自怨自艾的形式抒發仕途失意的幽思。表面上是一連串的自責自怪,骨子裏卻是層出不盡的怨天尤人;說的是自己一無可取之言,怨的是纔不爲世用之情。

字面上說“北闕休上書”,實際上表達的正是“魏闕心常在,金門詔不忘”的情意。只不過這時他才發覺以前的想法太天真了;原以爲有了馬周“直犯龍顏請恩澤”的先例,唐天子便會代代如此;現在才發現:現實是這樣令人失望。因而一腔幽憤,從這“北闕休上書”的自艾之言中傾出。明乎此,“南山歸敝廬”本非所願,不得已也。諸般矛盾心緒,一語道出,令人讀來自有餘味。

三四句具體回述失意的緣由。“不才明主棄”,感情十分複雜,有反語的性質而又不盡是反語。詩人自幼抱負非凡,“執鞭慕夫子,捧檄懷毛公,感激遂彈冠,安能守固窮!”他也自贊“詞賦亦頗工”。其志如此,其才如此,不謂“不才”。因此,說“不才”既是謙詞,又兼含了有才不被人識、良驥未遇伯樂的感慨。而這個不識“才”的不是別人,正是“明主”。可見,“明”也是“不明”的微詞,帶有埋怨意味的。此外,“明主”這一諛詞,也確實含有諛美的用意,反映他求仕之心尚未滅絕,還希望皇上見用。這一句,寫得有怨悱,有自憐,有哀傷,也有懇請,感情相當複雜。而“多病故人疏”比上句更爲委婉深致,一波三折;本是怨“故人”不予引薦或引薦不力,而詩人卻說是因爲自己“多病”而疏遠了故人,這是一層;古代,“窮”、“病”相通,借“多病”說“途窮”,自見對世態炎涼之怨,這又是一層;說因“故人疏”而不能使明主明察自己,這又是一層。這三層含義,最後一層纔是主旨。

求仕情切,宦途渺茫,鬢髮已白,功名未就,詩人不可能不憂慮焦急。五六句就是這種心境的寫照。白髮、青陽(春日),本是無情物,綴以“催”“逼”二字,恰切地表現詩人不願以白衣終老此生而又無可奈何的複雜感情。

也正是由於詩人陷入了不可排解的苦悶之中,才使他“永懷愁不寐”,寫出了思緒縈繞,焦慮難堪之情態。“鬆月夜窗虛”,更是匠心獨運,它把前面的意思放開,卻正襯出了怨憤的難解。看似寫景,實是抒情:一則補充了上句中的“不寐”,再則情景渾一,餘味無窮,那迷濛空寂的夜景,與內心落寞惆悵的心緒是十分相似的。“虛”字更是語涉雙關,把院落的空虛,靜夜的空虛,仕途的空虛,心緒的空虛,包容無餘。

這首詩看似語言顯豁,實則含蘊豐富。層層輾轉表達,句句語涉數意,構成悠遠深厚的藝術風格。

相傳,孟浩然曾被王維邀至內署,恰遇玄宗到來,玄宗索詩,孟浩然就讀了這首《歲暮歸南山》,玄宗聽後生氣地說:“卿不求仕,而朕未棄卿,奈何誣我?”(《唐摭言》卷十一)可見此詩儘管寫得含蘊婉曲,玄宗還是聽出了弦外之音,結果,孟浩然被放還了。封建社會抑制人才的現象,於此可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