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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經:鴟鴞》全詩賞析

詩經5.21K

《豳風·鴟鴞》是中國古代第一部詩歌總集《詩經》中的一首詩。這是一篇用動物寓言故事以寄寓人生感慨或哲理的詩歌,詩中描寫母鳥在鴟鴞抓去它的小鳥之後,爲了防禦外來的再次侵害,保護自己的小鳥,不怕辛勞。以下是小編整理的《詩經:鴟鴞》全詩賞析,希望能夠幫助到大家。

《詩經:鴟鴞》全詩賞析

《詩經:鴟鴞》

鴟鴞鴟鴞,既取我子,

無毀我室。

恩斯勤斯,鬻子之閔斯。

迨天之未陰雨,徹彼桑土,

綢繆牖戶。

今女下民,或敢侮予?

予手拮据,予所捋荼。

予所蓄租,予口卒瘏,

曰予未有室家。

予羽譙譙,予尾翛翛,

予室翹翹。

風雨所漂搖,予維音嘵嘵!

註釋:

1、鴟鴞:貓頭鷹。

2、恩、勤:勤勞。斯:語氣助詞,沒有實義。

3、鬻:養育。閔:病。

4、徹:尋取。桑土:桑樹根。

5、綢繆:修繕。牖:窗。戶:門。

6、女:汝,你。

7、拮据:手因操勞而不靈活。

8、捋:用手握住東西順着抹取。

9、蓄:收藏。租:這裏指茅草。

10、卒瘏:因勞累而得病。

11、譙譙:羽毛乾枯稀疏的樣子。

12、翛翛:羽毛枯焦的樣子。

13、翹翹:危險的樣子。

14、嘵嘵:由於恐懼而發出的叫聲。

譯文:

貓頭鷹啊貓頭鷹,你已奪走我孩子,

別再毀壞我家室。

操心操勞多辛苦,養育孩子我病倒。

趁着天上沒下雨,尋取桑樹的根皮,

捆紮窗子和門戶。

如今你們這些人,也敢把我來欺侮。

我手操勞已麻木,我採白茅把巢補,

我把茅草儲藏起,我嘴積勞已成疾,

我的家室未築起。

我的羽毛已稀少,我的尾巴已枯焦。

我的家室太危險,風雨飄搖很難保,

我心恐懼大聲叫。

賞析:

這首以寓言的方式,表現了一個弱者在強者面前的傾述和呼號,爲自己風雨飄搖、朝不保夕的命運而哀鳴。

動物界生存競爭的法則是“物竟天擇,適者生存”。爲生存而掙扎奮鬥乃天性所決定。如果說上帝造物別有用心,那就是讓它們相互競爭,弱肉強食,強者生存,弱者亡種。這一法則是冷酷無情的,不允許有任何幻想和僥倖心理存在。

另一方面,強者和弱者雖然像是天生的,比如獅子與羔羊,但是弱者各自有各自的“高招”,鬥不贏可以跑,排不過體力可以拼智慧。這一來,物種的豐富性便得以儲存,大千世界便熱熱鬧鬧更精彩。

與動物相比,人的生存境況是觸目驚心的。人之中身體上的強者往往是受壓迫和受奴役的,比如奴隸;人受着太多社會的、傳統的、心理的、觀念的、政治的束縛,強弱之別不是依自身的本領謀生的能力、來決定,而是取決於地位、名聲、財富、權力、偶然的機會。可以假設,如果奪去權勢者、富有者、名人、暴發戶們除自身以外的一切東西,把所有人放在同一地平線上,那麼,也許那些所謂“強者”恐怕是最軟弱、最無能、最不能自食其力之輩,更不用說有資格參與無情的生存競爭了。

整體賞析

寓言是一種借說故事以寄寓人生感慨或哲理的特殊表現方式。它的主角可以是現實中人,也可以是神話、傳說中的虛幻人物,而更多的則是自然界中的蟲魚鳥獸、花草木石。這種表現方式,在戰國的諸子百家之說中曾被廣爲運用,使古代的說理散文增添了動人的藝術魅力,放射出奇異的哲理光彩。但以寓言作詩,在先秦卻不多見;只是到了漢代,纔在樂府詩中成批涌現,一時蔚爲奇觀。倘要追溯它的源頭,雖然可與戰國諸子之作遙相接續,但其“天造草昧”的創制,還得首推這首在“詩三百篇”中也屬鳳毛麟角的《豳風·鴟鴞》。

這首詩的主角,是一頭孤弱無助的母鳥。當它在詩中出場的時候,正是惡鳥“鴟鴞”剛剛洗劫了它的危巢,攫去了雛鳥在高空得意盤旋之際。詩之開筆“鴟鴞鴟鴞,既取我子,無毀我室”,即以突發的呼號,表現了母鳥目睹“飛”來橫禍時的極度驚恐和哀傷。人們常說:“畫爲無聲詩,詩爲有聲畫。”此章的展開正是未見其影先聞其“聲”,在充斥詩行的愴然呼號中,幻化出母鳥飛歸、子去巢破的悲慘畫境。當母鳥仰對高天,發出淒厲呼號之際,人們能體會到它此刻該怎樣毛羽憤豎、哀怒交集。但鴟鴞之強梁,又不是孤弱的母鳥所可懲治的。愴怒的呼號追着鴟鴞之影遠去,留下的便只有“恩斯勤斯,鬻子之閔斯”的傷心嗚咽了。這嗚咽傳自寥廓無情的天底,傳自風高巢危的樹頂,而凝聚在兩行短短的詩中,產生令人顫慄的效果。

正如人們很少關注鳥獸的悲哀一樣,人類也很少能瞭解它們在面對災禍時的偉大、堅強。詩中的母鳥看似孤弱,卻也一樣富於生存的勇氣和毅力。它剛還沉浸在喪子破巢的哀傷之中,即又於哀傷中擡起了剛毅的頭顱:“迨天之未陰雨,徹彼桑土,綢繆牖戶。”它要趁着天晴之際,趕快修復破巢。這第二章仍以母鳥自述的口吻展開,但因爲帶有敘事和描摹,使詩歌恍如鏡頭搖轉式的特寫畫面:哀傷的母鳥急急忙忙,忽而飛落在桑樹林間,啄剝着桑皮根鬚;忽而飛返樹頂,口銜着韌須細細纏縛窠巢。“徹彼”敘其取物之不易,“綢繆”狀其縛結之緊密。再配上“啾啾”啼鳴的幾聲“畫外音”,那便是母鳥忙碌之後,所發出的既警惕又自豪的宣言:“今女下民,或敢侮予!”那是對飽經騷擾的下民往事的痛憤回顧,更是對縛紮緊密的鳥巢的驕傲自許,當然也包含着對時或欺凌鳥兒的“下民”的嚴正警告。

三、四兩章宜作一節讀。這是母鳥辛勤勞作後的痛定思痛,更是對無法把握自身命運的處境的悽悽泣訴,“予手拮据”“予口卒瘏”“予羽譙譙”“予尾翛翛”:遭受奇禍的母鳥終於重建了自己的巢窠,充滿勇氣地活了下來。但是,這堅強的生存,對於孤弱的母鳥來說,是付出了無比巨大的代價。

它的鳥爪拘攣了,它的喙角累病了,至於羽毛、羽尾,也全失去了往日的細密和柔潤,而變得稀疏、枯槁。這些愴楚的自憐之語,發之於面臨奇災大禍,而掙扎着修復鳥巢的萬般艱辛之後,正如潮水之洶涌,表現着一種悲從中來的極大傷痛。然而更令母鳥恐懼的,還是挾帶着自然威力的“風雨”:鴟鴞的進犯縱然可以憑非凡的勇氣抵禦,但對這天地間之烈風疾雨,小小的母鳥卻無回天之力了。“予室翹翹,風雨所漂搖,予維音曉嘵!”詩之結句,正以一聲聲“嘵嘵”的鳴叫,穿透搖撼天地的風雨,喊出了不能掌握自身命運的母鳥之哀傷。

倘若僅從詩面上看,《豳風·鴟鴞》也堪稱一首代鳥寫悲的傑作:它寫鳥像鳥,通篇用了母鳥的“語言”,逼真地傳寫出了既喪愛雛、復遭巢破的鳥禽之傷痛,塑造了一頭雖經災變仍不折不撓重建“家室”的可敬母鳥的形象。如果鳥禽有知,亦當爲詩人對它們生活情狀描摹之精妙、心理情感體味之真切,而“啾啾”嘆惋。然而這畢竟是一首“寓言詩”,與其說是代鳥寫悲,不如說是借鳥寫人,那母鳥所受惡鴞的欺凌而喪子破巢的遭遇,以及在艱辛生存中面對不能把握自身命運的深深恐懼,正是下層人民悲慘情狀的形象寫照。由此反觀全詩,則兇惡的“鴟鴞”、無情的“風雨”,便全可在人世中顯現其所象徵的真實身份。而在母鳥那慘怛的呼號和悽愴的哀訴中,正傳達着久遠以來受欺凌、受壓迫人們的不盡痛憤。

名家點評

春秋孔子:“爲此詩者,其知道乎?能治其國家,誰敢侮之。”(《孟子·公孫丑上》)

明代鍾惺:“石人下淚矣。”(《評點詩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