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碎記的散文

當特崗教師快一年了。這個學期，我從未覺得生活像現在這樣的清醒自覺。備課，上課，不看電視，不看報紙，偶爾看看老電影，看喜歡的書，逛街買零食，唱歌，爲學生挑選紀念品……就像田裏的稻子，有了安然的生息。

下了晚自習，一陣喧鬧過後，整個校園就安靜下來。我獨自在寢室裏，在燈光照亮的書桌上寫字。在我的窗後，是一座山，還有一戶人家。我時常能聽到嬰兒的啼哭。我想象，今夜的月亮很圓，在山上灑落光澤。我似乎還聽見山的另一側有流水清脆的聲響，混雜着一種美妙的聲音。我彷彿置身於世界之外的另一個時空裏，或者是，一個寧靜美好的童話中。

但實際上，一個禮拜都陰雨綿綿。我已經很久沒見到陽光，很久沒看見天空的清澈湛藍。那些孩子，像各種各樣的花朵綻開在我的眼前。上學期，有兩個女學生星期天的時候特意跑到山上摘野花送給我。兩大束，紅色的大花和小朵的白花，插在裝了水的礦泉水瓶裏。我把它們放在辦公桌上。那淡淡的清香鋪滿了我的桌子。過了幾天，花枯萎了，但香味似乎一直還在。至今，我依然能回憶起那味道。其他很多學生送的禮物，我都放在一個大大的袋子裏，滿滿的一袋，掛在寢室的牆上。

如今，我離開了他們，去迎接另一羣孩子。每當我從他們教室旁走過，他們都會看看我，喊一聲“葉老師”。很多孩子，五官清秀，一雙黑眼睛似乎藏着一個小天地。它們看課本，望天空，閃閃爍爍。我不是一個嚴厲的老師，沒有一個學生會怕我。他們和我聊天，開玩笑，問這問那。

工作比較輕鬆，有大把的時間讓自己支配。電影、音樂、閱讀、寫作，就這樣簡單，但卻能滿足自己內心需求的生活，讓我很滿足。也許，只因我是一個易於滿足的人。或者，除了精神的愉悅之外，我並不需要過多的物質來填充和裝飾。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是空虛的。

關注生活裏的細節，比如，雨天的潮溼氣味，操場上流瀉的夜色，廣播裏好聽的音樂，教室裏嘈雜的喧鬧，花朵開放的聲音，風中綠葉泥土的清香……

週五的'下午和晚上是最悠閒和愉悅的時候，因爲一個禮拜的工作已經結束，馬上就是兩天的假。這個時候，很適合買點小燒烤，喝一碗蔬菜湯，順着馬路在街上散步，偶爾停下來買點水果和零食。回寢室看一場精心挑選的電影，或者書。這樣的時刻，是屬於自己的。稍許疲憊時，也許會衝上一小杯綠茶或咖啡，走出房門，趴在走廊的木欄杆上看看小操場的夜色和樹影。

我住的這一棟教師宿舍還是五六十年代的房子，蓋瓦的，還有部分黃土磚。我在二樓，木板鋪的地板，走路的時候會有“踏踏”的響聲。很多老鼠，零食必須藏得很好，垃圾桶要隨時保持乾淨。外面的那條走廊，似乎有一種穿越時光的古雅味道，雖然有點陳舊，但我依然喜歡。

有時候要早讀，我會六點多起來，在走廊上洗漱。這時候，校園還帶着剛剛甦醒過來的寂寥，樓房上的天空是微微泛出暖色的灰白，空氣略有些溼潤，有些清冷。直到幾個孩子揹着書包或拿着掃帚出現在我的眼前。然後，一陣早起的歌聲響徹校園。

站在這兒，我寫下一首小詩：

假如某天我要離開

請別忘記這條走廊

它的安靜、古舊、優雅

讓我的目光，我的呼吸和我的聲音

棲息成一幅久遠的畫

我的思緒從這兒流向遠方

我的世界在這兒幻出奇景

我的快樂

從這兒出發又從這兒回來

那，黎明和夜色

都是我的靈魂

寫完了詩，我把它小心地珍藏在日記本里，然後對着鏡子，看着鏡子裏那張年輕而又安之若素的臉。有時候我會想，人這一生的意義到底是什麼，什麼樣的生活纔是自己最想要的呢。到如今，我依然對自己的選擇沒有一絲後悔，因爲自始至終我都想找尋一個可以安放靈魂的地方。這裏就是那個地方嗎？我不知道。至少，我曾像一隻尋覓故鄉的鳥兒，棲息於它安詳寧靜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