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相遇,鄉雨

我從不覺愛它。哪怕是離它而去之時，我也不過當爲一場終會歸來的旅行。

可是爲何我又常常啜泣。可是爲何與它只有一星半點關係的事物我都愛得要命。這個比我家鄉小城大若干倍的城，繁華至極卻如北極雪飄。它是冰冷的。不如我的小城般萬物無心，人間情意。

兩年。

我終究活得像個本地人。卻有着一顆不屬於這裏的心。

昨夜下雨了。我實在不喜這兒的雨。許久許久了罷，再未聽過故鄉的雨聲。不知爲何，那場雨卻走進了我的心扉。蜷縮在被窩裏的我，驚覺起身。恍惚間問着自己想幹什麼。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狂奔到陽臺、廚房，所有的所有的有窗戶的地方，我緩緩開啟窗戶，在最後開啟的那扇窗前，呆呆地，看着外面的雨。不可思議。

故鄉的雨，不似此處的優柔寡斷，絲絲綿長。它是清脆的，利落的，它是響亮的，是爽朗的。這是我一生中聽過最美的聲音。

有一串水滴，從眼角緩緩滑下。是雨嗎。不，是淚。

我衝回房間，將周圍一切佈置成過去的樣子，佯裝在故鄉。過去我喜歡用周圍的'事物圍繞着牀沿，將自己包裹在一個圈。再用被子擁抱住自己，彷彿這是天底下最讓我舒心的事。我爲自己製造一個幻境，強制自己欺騙自己。我緊緊閉着眼，誓死不睜開。

本以爲我會在久違的感覺中熟睡，卻是一直無眠。但我，依舊不睜開。過去的種種皆浮現了。原來啊，我愛它。我愛它。我愛我的故鄉。我愛它的一切，哪怕只跟它有一絲半點的關係之事、之物。

一道亮光射入了房間。

我倏地睜開了眼。我如此可笑。爲自己製造了一個美好的幻境卻無法騙過自己。

而那道光，是雷嗎？

許久許久才聽到窗外轟響。可是並比想象中更害怕。我怕雷。但也不怕雷。從前所有人都呵護着我，一點點雷聲就會犧牲自己的睡眠來陪伴我。是，那是故鄉了。可那是故鄉的雷啊，我跟它是多麼熟悉，我深知它不會傷害我，它陪伴着我！

可這雷聲，很小。一點也不乾脆利落，跟它的雨一般，都是一樣的懦弱！爲何怕它。因爲我很陌生。

思緒勾起了無法止住的淚洪。它溼透了枕巾。我不覺。卻在心如絞痛的夜晚裏沉沉睡了過去。

早晨醒來，天已大亮。外面的路面早已幹了，雷也消失了。恍若，只是一場夢。

原來都是夢。

淚痕是唯一的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