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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散文:兒時遊戲捉蜻蜓

散文2.29W

捉蜻蜒,過逗,用騙的辦法。

現代散文:兒時遊戲捉蜻蜓

先找官司草,官司草長在貧地:荒坡、坎邊、亂石堆的空隙……

鄉村孩子的心思,官司草保準也想過到菜地裏去,像菜苗一樣,吃飽了蜷足、舒肢,享受沃水與施肥……

農人不幹,用鋤頭剷掉它們。生於寒門,甭想富貴,安身才能立命哪。可惜沒人教它們。

官司草是獨莖,細長柔韌,顏色綠瑩瑩的,似翡翠。梢尖上有三條、四條穗子,樣子像失掉了布的傘的骨架。

選官司草要選顏色開始發黃的,黃透了不行,這種經事。

用草莖把穗子拴起,拴成一隻蜻蜒的樣子,打官司便拴成錘子的樣子,打個活結,伸伸草莖露出一個縫隙,讓另一個孩子的草莖穿進來,“開始!”兩人一喊,逮倒一扯,折了的掛在另一隻官司草的穗子上。勝負畢現,哭鼻子都賴不脫。

電影裏西方的法官判案,桌上放一把錘子,一錘下去,便能判人的生死。中國清朝時,判官桌子上擺的是一隻木鐸,木鐸一響,“升堂、站住(可能是跪下)、退回原地……”判令一扔,斷定懸案。

再說逗蜻蜓。把官司草的穗子套在棉線上,手上要握一截細竹杆,樹枝、木棍也行,不必釣魚杆哪麼長,棉線拴在杆子上,只要方便兜圈子就行。

夏天的傍晚,螢火蟲未飛,天光在落日的返照裏,孩子們來到田邊,“歡樂的耷耳囔(重慶方言,指一種青綠色的大蜻蜒。)你飛過來嘛,飛過來耍嘛”。歌聲完全是祈求的腔調。

鄉村的田灣上,少年如線排列,高高低低,讓回家的鳥兒,村莊的炊煙無法安靜。

他們的手兒在黃昏裏旋着弧線,旅着彩虹一樣輕緩舒展的弧線。 “親愛的.耷耳嚷,歡樂的耷耳嚷,你們飛過來嘛,飛過來耍嘛”。少年的呼喚愈來愈急切,少年的祈求愈來愈深情。

心遠地自偏。若是我真有了這般境界,我還是願意回到偏遠的鄉村,回到少年青澀朦朧的心思裏。

親愛的蜻蜒,歡樂的蜻蜒,少年的精靈,尾隨着少年劃出的弧線飛來了,少年的手勢朝着田坎的草叢牽引而去,少年摘下了頭上的草帽悄悄地、快速地、準確地扣了下去。卟卟的羽翼聲震顫在黑暗的草帽裏,少年的手伸了進來,他捉住了蜻蜓,他捉住了因爲追求愛情而成爲俘虜的蜻蜒。

捉住的蜻蜒,把翅膀疊起來,夾在左手的食指與中指的指縫間,羽翼朝後,手面露着蜻蜒的臉。解下官司草,官司草作引子的任務完成了,把它丟回到草間,穗子的籽粒明年還會長回來。

棉線來拴蜻蜒,拴的時候,要像拴風箏的鬥線一樣拴,把蜻蜒的胸腹兜起來,不要影響它的飛行,讓它飛起來舒服一些,彷彿沒有控制它。

夏天的鄉村,響起青蛙綠色的歌聲,在月影裏,星光裏,螢火蟲眨巴的眼神裏旋轉着輕緩舒展的弧線,像一面面招展的旗幟。

伸出手來,仰望雙手,雙手的指縫裏夾滿了蜻蜓,宛若今天一些喜歡炫富的人,十個手指戴滿了珠寶和戒指。

蜻蜒可食。食它的胸腹。先把皮剝下來,它的皮像金龜子的背甲晶瑩碧綠映着金光。肉像蚱蜢,是褐紅色,也像臘肉。入口有味,回味有鹽,味道綿遠。

少年真是嘴饞,饞得像貪吃的壞蛋。

小雞也喜歡食蜻蜒,母雞食了好下蛋。我家的花貓也食過蜻蜒,親眼目睹:花貓在老樹下睡覺,一隻蜻蜒飛來夢裏的天空,“嗖”的一聲,花貓騰空,凌空起碼有三米。等我回神過來,蜻蜒己在花貓爪下,腦殼吃進了嘴裏,我伸出舌頭,幫它舔了舔嘴脣。

捉蜻蜒還有一種省事的捉法。是在雨後的早晨,露水還能打溼衣裳,蜻蜒停在瓜蔓和草葉上,一邊做夢一邊飲露水,它的意識還在朦朧的狀態。你吸一口氣,穩住心跳和腳步,伸出手去捉它的翅膀,夾在指縫時它還未醒呢。真是個呆頭呆腦的傻小子。

兒時我也有過這樣的經歷,坐在門前的老樹下,打望田野與遠山,呆頭呆腦想着未來發生的事情,媽媽叫我回屋,一遍二遍三遍,喚聲像耳傍的風聲。媽媽伸出手來捉我的耳朵,一捉一準,恍兮惚兮被從夢裏捉回現實裏來。

要是媽媽還能回來,再來捉我的耳朵,我願意裝着未醒,完全沉浸在夢裏,讓媽媽捉回到少年的心事。如是想着,好生憂傷難受,淚水漣漣了。

標籤:遊戲 散文 蜻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