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山茶散文

小時候我常常討厭後山上那高高的野山茶樹，總覺得後山上那些山茶樹一無是處：胡亂地長在小路邊，阻礙行人的通行；歪歪斜斜地長在山坡上，雖有綠綠的葉子，但連羊兒們都不愛吃；雖也開花，但白色的花朵實在太平凡入不了孩子們的眼；雖也結果，可那東西又不能生吃。曾經跟爸爸說把它砍回家做柴燒，但它的梗很零亂，溼氣重難幹，不好燒，他也不願費力去砍它，只得讓它長在那礙眼。

再見山茶樹是讀師範的時候，女生宿舍的門口種了兩株。剛到宿舍門口我就認出了它，我鄙視的眼光瞟了一眼，一無用處的雜樹怎麼也種到師範的校園裏，真是浪費土地，虧得還有專門的老師來爲它澆水施肥，鄉下的野丫頭也配這高檔的待遇？我偷偷地拽了它一腳，滿樹的葉子亂顫，露出了藏在葉子下的花苞。咦，這傢伙就要開花了嗎？看在馬上能見到茶花的份上我又給了它一點憐憫，遠在他鄉異地，它好歹也算是我的一個熟人吧！這樣想着我對它的.厭惡又少了一分。這樣每天經過山茶樹旁邊都會駐足，細看葉片下的花苞，也許明天就開了吧！可一週兩週，一月兩月過去了，直到放寒假，它依然是花骨朵兒。這真是扶不起的阿斗，我愛你喜歡你，你卻不懂得珍惜，糟踏了我的一片真心，以後再也不瞧你了！

再見茶花時已是來年的春天，那年冬天特別冷，最低零下幾度，宿舍門口的山茶樹應該凍死了吧？更別說那些小花苞了。一想它可能凍死了又有點難過。可意外出現了，等我返校時門口那兩株茶花正在盡情地綻放，那紅的像鮮血一樣豔麗的花瓣，那黃的像太陽光輝一樣明麗的花蕊，一朵挨一朵，掛滿了整個枝頭，遠看像一團紅雲裏被畫家不小心撒了一點綠色的顏料，壯觀，動人心迫。我見過大片大片的杜鵑花熱情地開放，卻是第一次見到紅色的茶花，手掌大一朵，開得那麼盡情，那麼認真，不矯情，努力向上，向着陽光生長，彷彿女中豪傑，幗國英雄！

我靜靜地佇立在花前，被它驚呆了，無法用語言來表達心中的震撼！它是茶花嗎？怎麼可以開得這麼熱情，這麼自在，這麼大方，生命力這麼旺盛。這麼無拘無束。花瓣上殘留着點點雪跡，它定是與嚴寒鬥爭了吧，可無論如何它依然盛開！

此刻，我爲自己當初的厭惡感到愧疚。

“孩子，你也喜歡茶花嗎？”

一個慈祥的老人走到我身邊，問我。我點點頭。

“這花很不簡單。它是一種常年綠葉的植物，有野山茶花和觀賞山茶花之分。我們學校種的是觀賞型的茶花。它們的花期都很長，能從初春開到暮春。野山茶的生長環境比較惡劣，見的多的是白色的單瓣花。校園裏的茶花顏色要豐富得多。但是，爲了一朵花的綻放茶樹卻需要孕育一年的時間。夏初茶樹上結出一個小花苞，要經歷夏秋冬三個季節來吸收營養，充實自己，再經歷冬天嚴寒的考驗，到來年的春天才能綻放。因此我也特別喜歡茶花。”原來花骨朵的孕育這麼長，這真與別的花不一樣哦。小時候在山上放羊我卻從未在意它，一朵花開是一個漫長的個過程啊！原來是我誤會了它！我心裏更加慚愧。

“你知道咱們師範校園爲什麼會種茶花嗎？”老人繼續問我，我答不上來。老人笑笑說，＂孩子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望着老人離去的背景，我心裏很迷糊，後來才知道他是我們師範退休的老校長，可他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呢？爲什麼在師範種茶花呢？

畢業分配我回了老家任教，做了一羣孩子王。英子自願去了湘西留守兒童學校支教，一去就是十幾年。去年我報名參加心理諮詢師下鄉活動特意來到她的學校。那是一個偏僻的小山村，我們轉了好幾趟車，最後還是步行纔到達學校。說是學校不如說就是幾間老房子，幾十個留守兒童，四五個老師，十分簡陋，這就是英子支教的地方。這個學校雖小卻很精緻，一排排的一個人高的野山茶樹做成的圍牆，杜鵑花圈成的花壇，教室兩邊一塊塊的菜地一棵棵的果樹十分精緻，在每塊菜地旁都註明了班級，植物的名稱，生長習性等，可見老師的用心良苦。

忙碌的英子像匹老馬一樣不停地旋轉，上課，備課，策劃，與孩子談心，沒歇一秒針。孩子們都親切的叫着她“英子媽”。英子已不見當初的容顏，可臉上始終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那是一種對人生的滿足。

“英子，你什麼時候調回縣城？”課後我問她。

“不回去了，你看這多美，這不就是我們當年想要的生活嗎？”

我曾經的夢想是當一所很小的學校的校長，教不多的學生，帶他們認識這個世界，探索生命的奧祕，養花種菜，不僅學書本上的知識，也學做人的道理。而這些我都沒實現，我被上級不停的檢查絆住了腳，我被考試分數壓得喘不過氣來，我失去了最初的夢想。而英子呢，她堅持了自己的理想，雖然支教的曰子很苦，但是她實現了夢想。我突然覺得她就像那山茶花，十幾年的孕育，經歷那麼多風霜雨雪，熬過了寒冬迎來春的綻放，那麼熱情，那麼大方，那是對生活的一種堅定的嚮往。不矯情，不做作，挺撥向上。如果說英子像山茶花，但我覺得她和她的同事更像那純白色的野山茶花，沒有被塵世污染，擁有一顆純潔的初心，那麼無私，給山區留守孩子滿滿的愛！

站在這個小小的校園裏，面對一排又一排的野山茶花，面對沒有返城意願的英子和她的同事我不僅肅然起敬！我不是軍人卻也想用軍人的方式表達我的崇敬之情。現在我終於明白老校長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