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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鋤至浦溪散文

散文1.22W

荷鋤至浦溪散文

人到中年,最大願望便是尋一所依山傍水的農家長租下來。必定要有半畝庭院,幾畦菜地才行。不想變其樸素的風格,但得一應現代設施齊全。這也無非是指洗浴與電子設備,而這一切相對於找一所理想的農莊來說都是非常容易的。

如果這個願望可以實現,我就能在我的小院內佈置花草果木,白玉蘭、紅梅、櫻桃、石榴絕不可少,當然還定要有葡萄架和紫藤廊,院外植幾株修竹,菜地裏種些青菜、豌豆、辣椒…若還有一池蓮荷相伴,就更加完美了。在我佈置庭院的時候,得有一隻狗跟着我,或興奮的跳躍搖尾,或懶懶的睡在離我不遠的陰涼處。我常想在這樣的地方打理庭院、讀書寫作。身旁有聲和無聲全都是自然的,安靜、舒心,如同紫竹的婆娑、玉蘭的幽香。

我現在還做不到與農爲伍、以農爲樂。我得工作,我需要工作帶來的收入,這些收入用於生存和責任及實現願望的儲備。因此我現在還沒有享此安樂的自由。心爲形役,仍在持續。我曾想要等到退休時,纔可以實現自己的願望,但後來發現,還另有障礙,障礙來源於身邊的人。有那麼一次,我差點可以租到這樣的房,和家人商量時,被他們莫名驚詫了一番。那時,我才知道,田園之樂,並非人人嚮往的。在退休之前,能否說動家人心甘情願的和我一起返璞歸真,還是一個很大的課題。

中午大多要去散散步,相約的總是老友週週。春夏秋冬,我們盡享了浦溪河畔四季興衰的輪迴,那曲畔林蔭的美常讓我們詞窮,只是磁場般吸引着我們的腳步一遍遍無怨無悔的奔赴,甚至不曾辜負它的殘枝落葉和繁霜重露。心中有農卻不識農時的我又一次曬出了那個願望,在冬季即將來臨的日子,我們決定先在浦溪河畔開一畦地,爲願望起步。

午飯後,帶着借來的鐮鋤和現學現用的一點農識,我和週週在選好的地塊上着手開荒,割草,鋤地。她的一個年輕同事也加入了我們的行列,三個人花了近一個小時,終於開出了一小塊,估計還不到半分地,我們就累得不行了,於是我們笑呵呵的收了工。埋頭苦幹時,由於我們花紅柳綠的穿着,很是讓旁觀的人駐足戲評了一回。

週週的上班時間很快到了,她們去了辦公室,留下我獨自觀摩戰果。畢竟不是農人,那塊地被我整得很不是模樣,全然沒有記憶中母親菜地的齊整。我也曾幫過媽媽擡水、澆糞,偶爾拿着小鋤,在菜地上挖小小的坑,然後放入種子,但我絲毫記不起季節和種類,只有母親勤勞的身影清晰雋永。

久已不寫文章,今日卻在鍵盤上飛快的敲擊。滿室是隨手擷來的野菊花的芬芳,連同開墾的歡樂在文字中一起延續、瀰漫。

週週興趣和我一樣濃烈,耕作的快樂也同樣讓她血脈賁張。昨天收工後,她便興奮的.約我今天再開一畦地,把戰果擴大一倍。我當然欣然從命。心裏盤算着種子和綠肥的購置,逢人便討教起來。許多事情你只有關注它時,纔會發現它的存在。原來務過農的同事們告訴我,出了辦公室,走不了幾步就會買到需要的東西。我可是天天從這些小店門前走過,卻一無所知。抓耳撓腮的自省了會兒,心裏好歹有了底。

開啟電腦,X評提示閃爍着。我姐在看了我的“妙作”後踊躍報名,請求加入,併發誓力戒麻癮。朋友胡胡在我把“妙作”一番賣弄後,也興味盎然。看來我的“生產隊”還會壯大,將來我一定會功成名就,做成大隊長方罷。

上午雜事不少,一一安排後,便到了午飯時分,我趕緊去扒了幾口飯,刻意找準旁有農作經驗的同事的位置,食不知味的請教起農事。意外收穫是,老錢看我態度誠摯、求知若渴,主動要求明天爲我提供菜苗,說是兩種很好吃的蔬菜,其中一種生長週期只有二十天。我不由樂壞了,反佛那綠油油的兩畦菜地已在浦溪畔向我招手問好。

門前的街店,我一直熟視無睹。真要找起需要的東西,還是得費些口舌。我估摸着買了半斤蒜子、三斤KU餅屑(一種肥料,方言發音),樂顛顛的跑向我的菜地。週週早在那整地了。她挺起嬌柔的身軀,笑意盈盈的自詡着世代農家的根基。不過平心而論,和我相比,她的動作確實稔熟的多,經她整過的地,周正了好多。能者爲大,我心悅誠服的做起了助手。半斤蒜子,很快到了施了肥的地裏,不過只種不到十分之一地便沒有了種子。買時,我竟然以爲已經很多了。經驗就是在不斷的實踐中積累出來的。明天的採購計劃準確率應該能夠達到百分之八十。

我們又開了一小塊地,週週上班時間早於我,先走了。我奮起精神,把還須開墾地塊上的雜草和灌木割砍乾淨。而後,我堅持着把餘下的地都鋤了一遍。新的地塊依然高低起伏不成模樣,可我已非常滿足。明天就讓週週的小手再去撫平那些波浪吧。

忙碌的時光在飛逝。收工時竟餘意難了,生活中又多了一份牽掛。快樂的出汗,快樂的腰痠;快樂讓步履輕盈,快樂讓工作輕鬆。在去上班的途中,滿腦遐想。陶公樂田園,畢竟囊中羞澀。我和週週雖不富有,也已爭得豐衣足食。心有田園便向耕犁,只樂耕耘,無憂收穫,此生當足矣。

常玩味“潔癖”一詞。今人用詞精妙遠不及古人,但將“潔癖”二字用之於思想、精神,確屬例外。一千五百多年前的陶潛肯定是患有精神“潔癖”之人。潛曾嘆曰:“吾不能爲五斗米折腰,拳拳事鄉里小人邪!”,於是他終生獨自打理着心靈的世外桃園,過着園日涉以成趣,門雖設而常關的詩酒生涯,清雅淡泊抑或無奈。未想此“潔癖”之症時隔千古,我竟不幸略染,每每在歸去來兮之間糾葛。喧囂都市中異常孤獨,繁華場景內恍若隔世。

古人勤儉,農家幾無不可用之物。時下農村及至於城郊得益於快餐時代、包裝時代的精彩,垃圾無所不在。竟連號稱全國文明村鎮——耿城境內的浦溪河,雖幾經治理,兩畔枝丫亦難免星星點點掛着彩旗般的廢舊紙塑。陶公有無生活潔癖,我不得知,可我卻不幸兼患之。患雙重潔癖的人無疑是痛苦的,且這種痛苦很難被人理解,大有吃飽撐的之嫌。好在我所患不深,尚不至於難以自拔。

世間萬物,存在即合理,苛求無益。化繁爲簡,快樂自生。連着三天的開荒,腰腿都有些痠麻,但身心在這些簡單的勞動中得以舒展。我和週週都很認真的勞作着,一如我們幼年過家家時的心態。記得有一回,我們幾個小玩伴在廠裏院角後搭了個小棚子,樹枝、野花、石頭、報紙等隨手可及的東西是原材料,我們饒費心思的把那個稱之爲“家”的小棚裝點的很好看。沒想到就在我們回家吃飯的時候,我姐和幾個大孩子三拳兩腳就把那可愛的小棚子給踏平了。那次我和姐吵鬧得很兇,但在父母看來,一樣都是在淘氣,沒有什麼對錯可言,也懶於去分解,笑着便把我們拽開了。果然過不多久,我們自己就又合好了。多少童趣在成長的歲月中慢慢淡薄、消逝。在我和週週剷除荒草,奮力挖掘時,我們無意中掘開了塵封已久的金色童年。

20XX年11月4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