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睡着了散文

一：【清曉】

夢已殘，人已醒。

許又是一天暖陽日，太陽還未升起，便能在漸漸發白的東方想象得出今天它的樣子，定也是耀眼的白。我聽得見萬物從睡夢中漸漸甦醒的聲響。

這般時日，已不覺清冷，清曉的空氣，也是清爽裏攜着溫暖，縈繞在身前身後，有春日的氣息瀰漫。

煮一杯咖啡，面朝東方，端坐。熱氣騰騰的咖啡香氣在杯盞上空漸漸升騰，嗅着那濃郁的香味，等待第一縷清澈如水，溫潤纖柔的晨光來臨。

凝眸中，我竟看到了時間，它就在我身邊，用同樣的眼神凝眸望我。我對着它笑，它也跟着笑，我看見了它眼角淡淡的細紋。突然就明瞭，自己也是在注視時間的光景裏，不自知地漸行漸遠，任滄桑爬上了臉；突然就明瞭，那些青春華年，不自知地被冗長的時光漸漸帶走，只剩下記憶中淡淡的殘香。

只是，我仍心存感激，感激它給予屬於我的安穩歲月，感激它帶着我漸行漸遠，成長並走進年華深處。

當第一縷晨光照在潔白的細瓷咖啡杯上時，心也被滿滿的感動盈滿。在最美的時間，做最美麗的事情。

驀地就想起卓別林說的一句名言：時間是一個偉大的作者，它會給每個人寫出完美的結局來。時間賜予了我今日美好的開端，而我也善待了這寶貴的時間，想必這一日的結局亦是完美的。

現在的時間，正和晨光一起，輕吻每一個剛剛甦醒的，芸芸生靈，包括我。

二：【靜午】

午後，陽光靜沉。

漫步在香樟夾道內，風兒輕輕吹，還殘留着墨綠的樟樹葉片也輕輕落。在春天，落葉紛飛，怕是隻有它了吧。不知道是不是它弄丟了屬於它的落葉時間。

陽光，有耀眼的白色，穿插過茂密的葉片，灑落一地斑斕。

我想伸出掌心握住這美麗的光塊，又不禁於腦海笑自己的傻氣。這如同我曾在某些日子的最末梢，想握住時間的尾巴時一樣的傻。時間明明存在，只是我們沒有誰能留得住它。

公園的樹蔭下，有戴墨鏡的老者，沉醉地拉着二胡。曲調裏有淡淡的惆悵，輕漾在空氣裏。我在離他不遠的地方，撐腮坐下，聽他與二胡之間的癡纏訴說。

一曲終，他喝了一口茶，然後目光轉向我，淡淡地笑。然後又繼續沉浸演繹抑揚頓挫的音韻。那是我所熟悉的一曲《春綠江南》，我也被那如如訴如泣的曲調所感染，深陷其中。

老者突然問我：“姑娘，喜歡這曲子？”

我說：“嗯。”

他說：“那就好，希望我給你帶來的是美好的時光。”

我笑着，突然就很感動，老者是在把自己的美好時光與我分享。時間確實很寶貴，然而，我們把自己的快樂時光拿來與人共樂，是何其美妙的事情。想必，時間也是很願意它的主人這樣做吧。

突然就明瞭，往昔想留住快樂時光的念頭，不僅僅是傻氣，那是在提醒自己，下一次更加細膩地善待快樂的時光。

午後，那樹蔭下，不單單隻有我和那個老者。

我們的時間也隨我們一起停在了那，久久沉醉。

三：【魅夜】

夜已闌，人已靜。

是鶯飛草長的季節，院落裏，那綠意盈盈的嫩綠葉片，都安靜地歇息了。偶有溫暖的風吹過，亦可以聽得見葉片呢喃的聲音，伴着清淺淡淡的香，隨風潛入鼻耳。

因了性情，抑或是春日的因由，人愈發變得寡言而慵懶了起來。常常凝視一處風景兀自神遊，欲罷不能；或回望經年來時路的某段愉悅章節，深陷其中，繾綣不捨迴歸現實。

每每那時，便想起曾見過的一句話：時間，睡着了。

時間是流動的，只是我們置身其中之時，或處於痛苦低迷時，便覺其緩慢之至。四季交替，朝夕更迭，我們唯在此時回望過往，才覺其速度如梭似流水，那些值得珍藏的年華早已如漏沙滴盡。

此一時，西側窗外，零碎的星光與清淺的月輝亦灑了進來，與壁上幽暗的燈光相輝映，斑駁一片。煢煢孓立這紅塵一隅，執一卷甚愛的舊時書本。思緒，或集中游弋字裏行間，或空空如也，抓不到邊際。只得靜靜地聽時光顯現在鐘錶上，一點一滴流淌的聲音，細碎，均勻，讓人莫名地就覺得時間是有生命與呼吸的。

一如此時，我心寧逸而滿足。都是這靜謐的時間所賜予的禮物。

是時間，聆聽着芸芸衆生的不同話語，或哀怨或欣然，亦不倦不厭煩；是時間，包容了荒廢時間的迷惑之徒；是時間，給予了所有的生命之意義。

我們得像善待自己那般，善待它。因爲，時間是陪伴在每個人身邊的，有呼吸的生命。

一如此一時，我正安然地書寫着這一日有關時間的小語。而它，正躺在我院落的葉片上，安靜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