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那時光裏的散文
晨,送女兒去上早課,回來的路上穿過溼地公園,風中傳來熟悉而優美的旋律,汪峯的《春天裏》——
如果有一天 /我老無所依
請把我留在 /在那時光裏
如果有一天 /我悄然離去
請把我埋在 /這春天裏……
春天是個美麗的季節,想起那個週末和文友津灣小遊賞桃花燦然,湍河小走悅鬱金清香,拍了恁多的美照,感情就是想要留住美好,在那時光裏。
美麗的季節,歡喜的光陰,在手機美拍裏一張張停駐,世界彷彿靜定不動,只有那份美好在蔓延,和擴張……
我幼年的時候,家裏沒有手機,ipad,相機等等拍照工具,想要留個念想得跑到老遠的市區裏去,也沒有更多的交通工具,自行車也是少見,得走着去。
六歲的那年夏天,大姑姑用五顏六色的碎布塊兒給我拼做了一件海軍衫樣式的連衣裙,母親掐了新鮮的芝麻葉去丁字口賣掉,湊了些錢又給我買了一雙有小後跟兒的白色塑料涼鞋,我就像個快樂的小鳥,跑東家串西家地顯擺。母親說:咱去城裏照個相吧。
母親拉着我的手,我們走走停停,日頭火辣辣的,我的眼睛都睜不開,走了近一個小時的時間,纔到了那個古城路南段的百貨大樓附近的“國營照相館”。國營照相館的師傅是個中年男人,很溫和,看到我們母女滿頭大汗,就叫我們先洗洗手和臉。洗完,就在那大紅色的棉布背景前,我怯怯地拍了平生的第一張一寸的黑白照片。拍照時,師傅親切地叫我笑,說我笑起來好看些。我就咧開嘴笑着,笑得沒鼻子沒眼睛的。過了好幾天,母親又走着去照相館把照片給取了回來,我也沒敢再出去顯擺了,悄悄地藏起來,就夾在信仰基督的母親的厚厚的聖經裏,越來越舊,一看就有故事,再後來,老屋改造,收拾老物件,那張舊照片給弄丟了,我爲此還哭了一場。
小學畢業的那一年,我的班主任丁老師是從城裏請來了照相師傅給我們拍畢業照。其實那時有許多照相的師傅就是走村串巷給人們拍照,賺些小錢兒。丁老師請來的師傅是個小青年,還挺有型兒,黑色的滌綸大喇叭褲,雪白的的確良襯衫紮了掖在褲腰裏,黑色尖頭皮鞋,擦得鋥亮,頭髮略微有些卷,老時髦了,我可是不喜歡他。丁老師叫我們站在校園裏的那棵老柏樹前,簇擁在一塊兒,有些擠,他和校長還有其他兩位老師站在後面,只聽得相機“咔嚓”一聲,師傅說是好了,我們就又四散開去。
說起那棵老柏,至今已有幾百年的歷史了,陪伴我的童年,我的小學生活。它太古老,似乎是有了靈性,村裏沒人敢動它的。據說有一年,因爲改建校舍,想弄走它,有位大伯白天裏動了手,想用電鋸去鋸它,還沒咋呢就感覺身上不舒服,沒想到晚上回到家,就一病不起,沒幾天便一命嗚呼。從此,沒人再敢對它有所動作,柏樹和校舍,還有丁氏祠堂,就被保留了下來,直到村子去年開始拆遷,柏樹和祠堂還做爲重點保護文物,將要被重新修繕。
初中我去了鄉政府所在地的鎮子上,那條街上有家照相館,是我的村子附近的一個村子裏的一個丁姓的叔叔開的,我不怎麼熟,可就是愛去那裏看熱鬧,照相的機會也並不多,有誰去照相,我就會特別跟人家說陪着去照相,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勁兒。有一次,一個高年級的姐姐要和朋友去拍照,我硬是跟了去,我又不想跟人家拍照,弄的人家很不好意思,我卻傻乎乎的,不知道咋回事兒呢。但是記憶裏就是那條街上誰家的女兒最漂亮,誰家的女兒戀愛了,誰家的女兒要出嫁,都是從那家照相館傳出去的,它是小鎮人美好生活的記錄,更是小鎮人共同的記憶。
時光荏苒,高中進入縣城,師專去了南陽,拍照的記憶多了許多,臨街的照相館比比皆是,一些城區的同學還將家用的相機帶進了校園,週末三兩好友小聚,寒暑假外出旅行,是相機記錄了我們的青春靚麗,一代芳華。
津灣的桃花,開的爛漫。湍河的鬱金,香的醇厚。已是中年的我們,盡是少缺了年少的浪漫,少年的熱烈,更多的是想要一份坦誠,與自己達成和解。邊走邊聊邊拍照,與年齡相稱或是不相稱,已不再考慮,我們自己舒心就好。
還記得師專畢業參加工作,有了自己的手機,相機後,拍照更是多多,年齡和心境雖不時地變化,拍照的心情卻依然不減當年。
教畢業班的.第二年的鳳凰之旅,我和女兒一路遊走,一路拍照:小橋流水,酒樓茶肆,風土人情……女兒陽光明媚,笑容燦爛;我溫潤如玉,謙和自信。
鳳凰大橋下那個美麗的夜晚,大橋上燈火輝煌,沱江水波光粼粼,近水的亭臺樓閣影影綽綽,似有若無,美醉撩人的夜色啊,叫你不由得浮想聯翩!女兒和我穿戴了白日裏民族服飾小店買來的棉麻連衣裙,細碎的淡雅的小花,點綴着潔白的裙衫,戴上編織的色彩斑斕的花環,名副其實的江南女子,同事給我們拍了照,燈影閃爍裏,我和女兒靜美地佇立風中,忘記了時光……
再後來,玩智能手機,刷微信,做自媒體,拍照更是成了日常,走到哪裏拍到哪裏,完全不在乎別人說些什麼,自然景觀,人文景觀,遇見就拍,越拍越好,越拍越想拍。拍的多了,自然是有了巧,朋友圈裏曬一曬,公衆號裏秀一秀,美得沒法兒說了……
我們的年齡,心態不時地在發生變化,所謂“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所以拍出的片兒便有了時間的痕跡。公號的主編細草老師最近一期說到自己拍照感受時說:“看照片,會觀照內心。”又說:“很多文學作品並不是傷春悲秋,傷的是生命,悲的是時間。”因而:“平凡的畫面,因爲時間的流逝,所以顯得特別珍貴。”
這個美麗的春天的早晨,想起津灣和湍河,想起桃花和鬱金,還有早年拍照的那些事兒,某一時刻或某一時段,那些或輕鬆或鬱悶,或淺薄或深刻,或疼痛或愉悅,也許終將隨風而去,但也留在了時光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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